屋里的情況是這樣的︰從樓梯滾下來的,是放在二樓樓梯口轉彎處的雅典娜木雕——躺在二樓走廊的兩個神秘人物就是被那木雕打昏的。樓梯口貌似帶頭的男人被尤雅摔出去牢牢制服,門口進來的四個人倒在地上起不來,抱著胸口痛苦地翻滾——畢畢滿臉迷糊地站在他位置旁邊——這些人嘛,就是無視他坐在那里要從他坐的地方踩過去才會被他本能地一腳踢出去——被大學足球明星球員畢畢踢上一腳,那可不是隨隨便便鬧著玩的事。
王室揭開桌巾和孝榆碧柔站起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莫名其妙地看著尤雅,又看著樓上似乎態度很悠閑的織橋,自言自語︰「你們兩個確定這不是在開玩笑?這些是什麼人?和尤雅有仇嗎?」
孝榆直奔上二樓︰「織橋變態你有沒有怎麼樣?」
碧柔呆呆地站在原地,情不自禁地往畢畢那里靠近一步,王室轉開目光不去看她。
「你就是小鷹組的組頭趙?」尤雅制服一個比他高大強壯的男人,臉上的表情還是那樣冷靜像抓住的是一只輕松容易就能制服的小貓,「倉谷收購艾蒙集團的事可以再考慮,不過要艾蒙董事長杜先生親自來我辦公室和我談判,今天的事就這麼算了,可以嗎?」
那被他一手扣住滿身力氣無處掙扎的組頭趙臉色青白︰「今天的事就這麼算了?小鷹組以後拿什麼臉面混飯吃?你當我們是街邊那種不成氣候的混混嗎?」
「原來你們不是混混。」尤雅冷冷地說,放開了組頭趙。
他這一放,組頭趙還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整了整衣服從地上爬起來,「你的朋友身手真不錯,原來尤先生出了倉谷,身邊還攜帶著保鏢,果然是思維縝密的大人物。」他冷笑,「今天的事小鷹組認栽,以尤雅先生的風度,想必不會真的和我們為難吧?」
「你們混你們的飯吃,黑道上的事我不知道。」尤雅冷靜地說,伸手稍微推了一下眼鏡,筆直地站在大廳中心,剎那間孝榆覺得他身上凝聚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有光彩在閃耀,「只要不再出這樣的事,就很好。」
那種氣勢牢牢地壓住組頭趙,有些震撼,望了一眼二樓昏迷的手下,再看看大門口爬起來還滿臉驚悸的四個人,他揮了揮手,「小鷹組交了尤先生這個朋友,今天失手的事可否請大家都當做沒有發生過,杜先生的委托我會拒絕,這件事就這麼結束,尤先生以為如何?」他不是見風使舵的角色,但這件事如果鬧大對小鷹組誠然不利,組頭趙混江湖多年,一眼就看出這屋里不少都是難惹的角色,身手不如人家,事情已經暴露,如不趁機示弱,只怕後患無窮。
「很好。」尤雅低沉充滿磁性的聲音應了一聲充滿漠然和高姿態的兩個字,轉身走了兩步,「你們可以走了。」
小鷹組的人很快扶走自己昏迷的同伴,消失在黑暗中。
孝榆呆了半天,終于問出了一句很應景的話︰「我不是在做夢?」
碧柔的發抖還沒有平息,戰戰兢兢地說︰「大概不是……」她也不能理解怎麼會出這樣的事?「他們到底是來干什麼的?說要帶走尤雅……」
「商場如戰場,有些時候難免不出點意外。」王室走過去拍了拍尤雅的肩,「我今天才開始佩服你,處變不驚,果然是孝榆崇拜了很多年的精英。」
畢畢也拍了拍碧柔的肩,「嗯」地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孝榆奔上樓站在織橋身邊,立刻變色︰「你受傷了嗎?」她看到了血,二樓的走廊上有血,很細微的一點一點,卻讓她觸目驚心。織橋……「喂!」她不敢踫織橋,驚恐地看著他,「你哪里受傷了?我……我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你千萬別動……」她不敢多問究竟織橋感覺怎麼樣,怕自己受不了,拿著手機手指顫抖,120按了好幾次都按不對。突然眼圈一紅她一手抹掉眼淚,竟然為這種事莫名其妙地哭了,一邊哽咽一邊顫抖地按號碼。
她竟然哭了?織橋走過去握住她打電話的手,這死要面子的女人,除了小時候和他打架打輸之外,從來沒見她這麼認真地哭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那不是我的血,受傷的是尤雅。」
「尤雅?」孝榆茫然抬起頭來,「尤雅?」
織橋點了點頭︰「他們有刀,尤雅架住第一刀的時候劃破了手,沒事的,我已經幫他包扎好了。」稍微有些細細奸笑地看著孝榆,「Sa……我們才會這麼晚下來,不過原來……你是真的會為我哭的。」
孝榆一呆,突然記起來在這個人面前她從來不哭,頓時一把推開他︰「這屋里誰受傷我都會哭的,」她開始死要面子地撐著,「我才不是為你哭的。」
「Sa……是嗎?」織橋輕輕揮了揮手,「你下去在尤雅面前掉兩滴眼淚看看。」
孝榆一腳踹他︰「變態!」
織橋輕笑地以手指卷著自己的頭發,孝榆那一腳果然擦身而過,最後她靠過來,還是圈住他的人,深深地呼吸他的氣息,埋在他身上說︰「我差點以為你要死掉了。」
「我以後肯定要比你先死,」織橋輕輕妖嬈地說,「否則沒有一個人抱著哭的感覺真不好。」
奇怪的是孝榆竟然沒有發火,靜靜地抱著他,過了一會兒地低低地說︰「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織橋笑了,像說著什麼夢話,神態很愜意︰「好。」
「等我們老了以後一起死,我才不要誰先死誰後死,也不要抱著你哭,一起死吧。」孝榆說,然後隔著衣服親了他一下,「那麼久以後的事,就這樣說定了。」
樓下王室先發現了尤雅西裝外套里的血跡︰「你受傷了?」
「沒什麼。」尤雅那樣子就是好像傷口渾然長在別人身上。
「痛不痛?」感性的碧柔開始震驚得要哭了,輕輕地拉出他的右手,手腕那里仔細地扎了繃帶,看樣子處理得很好,看見包扎得那麼完美她放心地吐出一口氣,卻看見畢畢退開兩步,靠著牆又把耳機戴上耳朵,迷迷糊糊地听他的音樂。碧柔心里一沉,茫然回頭看著尤雅,只見他轉過頭去,根本不看畢畢——這個人從頭到尾,從進來到現在,都正眼不看畢畢。
尤雅其實……很痛苦的吧……碧柔心里涌起萬般憐憫,卻幫不了他任何事,畢畢那個人,完全不是她這種單純的女人可以捉模的,即使像尤雅這樣睿智的男人也不了解那種無害的眉眼彎彎之下究竟隱藏著什麼,未曾了解,卻已經被那種神秘和溫柔深深地吸引,無路可逃。就像她此刻的心境——她不知道自己是依然愛著織橋,還是在不知不覺之間,在她沒有發現的時候也……迷戀上了那種隨時可以依靠的溫柔理解?在孝榆說出「我們談戀愛」的剎那,她發現自己是嫉妒的是憤怒的。
為什麼她總是和人爭著似乎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碧柔靜靜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大概是因為她是懦弱的女人,沒有屬于自己的光彩,只能被別人吸引,而無力吸引別人。
「喂,你們在發什麼呆?」樓上什麼也不知道的女人笑顏燦爛地揮手,「搞得一塌糊涂亂七八糟,我們先收拾房子再重新吃飯好不好?」
突然聞到一股焦味……
「啊!廚房還在煮的水餃!」孝榆大叫一聲,從樓上沖了下來,只听一連串哀嚎從廚房傳來,「天啊、天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