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哼……」織橋怪怪地從鼻腔里笑,「好難听。」
孝榆壓低聲音,在問話的同時踩了他一下︰「翹班?難得啊難得。」
「回來拿東西。」他好聲好氣地說,「不是回來看你。」他揮了揮手路過吧台直接下他的地下室,去找東西了。
孝榆看著他自以為是的背影,哼了一聲,這個人,橫看豎看就是不順眼。
「嗒」的一聲,地下室的門關上,他躲在里面不知道干什麼,孝榆突然不覺得是一個人的世界,煩惱地玩著手里的花茶杯,如果不是還有一個客人,她要開始喊「郁悶」了。正當她郁悶得半死的時候,突然听見那女孩的聲音。
她在和她說話?孝榆愕然,過了一會兒才知道她在讀書。
有時候,我們故意裝著很冷漠,只是不想讓對方知道我們依戀著他。
電話鈴聲響起,我們明知道是他打來,也故意在心里數十下才拿起電話筒。我不要他知道我一直坐在電話機旁邊等候。拿起電話筒,我們只是裝著很平淡地說︰
「你找我有事嗎?
「其實,我多麼依戀你的聲音。」
見不到你的時候,我整天想著你,好想撲在你懷里。見到面的時候,我只是把兩只手放在身後,規規矩矩地站在你面前。你一定覺得我是個沒什麼感情的人……
孝榆開始以為現在的孩子自言自語都這麼成熟,後來才知道她在讀張小嫻的散文,聳聳肩,又是一個愛做夢的、說不定是感情受到挫折的女孩,張小嫻的散文啊……她不知道多久沒有看過了,與其看類似成熟和世情的東西,她寧願看漫畫。人都是在天真的時候向往成熟,接近成熟的時候突然害怕就向往天真。
「咯拉」一聲,織橋關上門拿了一張病人的片子出來,他就是把重要的東西落在這里才不得不回來拿,出來的時候他也听見小女孩讀書的聲音︰「沒等你轉身,我就走了。其實你知不知道當你轉身離開的時候,我總會回過頭來看著你的背影?我多麼依戀你的背影。下一次,當你覺得我很冷漠的時候,你會否明白那是因為我在乎?」先是詫異了一下,他輕輕一笑又揮了揮手打開門出去,孝榆假裝沒看見,看牆壁,看牆壁的時候也全是白眼。
一直等到織橋出去了,她突然想起來「當你覺得我很冷漠的時候,你會否明白那是因為我在乎」?模了模頭,她有些不自然起來,張小嫻胡說八道,她冷漠的時候是因為討厭,絕對不是因為在乎什麼。
當你覺得我很冷漠的時候,你會否明白那是因為我在乎?
織橋拿著片子出去攔出租車趕回醫院,對之一笑,他太忙還沒有心情來理會這麼纏綿的女人心。
「你還是學生吧,去醫院是看家屬?」司機加快油門。
「不,」織橋懶懶地應,「去旁觀手術。」
「你是實習醫生?」司機很驚訝,這個男生渾身學生氣未月兌,和社會有相當距離,怎麼就已經是實習醫生?
「勉強算是吧。」織橋漫不經心地應。
「啊,希望你以後成為一個好醫生,我病了找你看病。」司機驚訝過後呵呵地笑。
「Sa……」織橋的聲音拖著他也不知道的味道,「好醫生啊……」
「難道你不想變成一個好醫生?」
「我忘了為什麼想做醫生。」
「哈哈……」司機大笑了,「現在的學生啊,一點都不像我們小時候那樣,我很小的時候有理想要做科學家。」
「是嗎?」織橋感興趣地接話題,「大叔,你不覺得理想是一種很有壓力的東西嗎?」
司機怔了一下,轉了個彎才說︰「有壓力能做什麼的年紀,大概也只有你這種年紀了。」
「是嗎?」織橋望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那種尾氣的味道和城市的氣息從窗口進來,讓人很浮躁。要靜下心來好好地做一件事多麼困難,各種各樣的聲音中夾纏著太多誘惑,好的誘惑壞的誘惑,情感的誘惑……Sa……要全心全力地做件事,是多麼難的事……
突然想起孝榆有口無心的唱「……什麼都會消散,在瞬間。錯過這一眼,要再見就難……」,他輕佻地模著下巴望紅燈變綠燈,無端的浮起一種眷戀的感覺,只是剎那,卻徘徊不去,蹁躚如蝶。
她還在童話里。
而他即將離她而去。
醫院門口,出租車停了,織橋付錢下車,下車之後走進醫院他已把孝榆和孝榆的歌全部忘記,腦子里只有今天的手術。
獨守書吧的女人依然在哼歌。
書吧里的女孩執信地看著關于愛情的散文。
餅了五點,夜了,女孩走了。
剩下她一個人。
「鈴——」電話鈴聲。
孝榆無聊之極沖過去接電話,簡直是她快要悶死時候的救星。
「喂?」
「……」電話那邊一片寂靜。
她本來以為是王室還是碧柔打電話回來報名要接班,接到惡作劇電話不由得大怒,「誰啊?光天化日這麼無聊……」她又忘了現在天黑,已經不算光天化日了。
「等一下,孝榆。」電話那邊急急沖口而出的聲音讓她僵住——有點耳熟,「是我。」
你是誰?她尷尬地握著電話,總不能問一個低聲說「是我」的人「你是誰?」吧?「啊,是你啊。」她開始混,希望混著混著能知道對方是誰?
「最近好嗎?」對方的聲音的確耳熟,肯定是她認識的人。
「最近?還好啦,一直都是那樣,你呢?」她開始狂猜,莫非是師兄還是師弟?還是班里不太認識的男生?又或者是八竿子搭不到邊的親戚家的兄弟?
「很久不見了,可以出來吃飯嗎?」
對方很誠懇的聲音,她怔了一會兒,突然覺得不好意思,「大概……可以吧,我關了店就空閑了,要在哪里吃飯?」
對方卻很驚訝︰「你開店?」
她怔怔地說︰「是啊,你不知道?」對方是誰?她越听越糊涂了。
「我不知道,能去你的店看看嗎?」
「可以啊,我在十五街四O八號樓。」
「啊,我就在十五街路口。」
路口?她轉頭往窗口望,路口有個撐著雨傘的男生,慢慢地往這里走過來。
安——楊——她詫異得牙齒都快掉了,不是考去了北方?怎麼竟然在這里看到他?見鬼了?撂下電話奔過去開門招呼︰「這里這里。」
收傘進門的男生長高了半個頭,開始有了些許沉穩的氣息。把傘放在門口的雨傘箱里,他先笑了︰「接電話的時候沒想起我是誰吧?」
孝榆做鬼臉,不客氣地承認︰「不好意思說不知道你是誰嘛,不是上課嗎?怎麼回來了?」
「我翹課一個星期回來看女朋友。」安楊說得很自然,在店里找了椅子坐下,「這里很漂亮啊,風格獨特。」
她大笑︰「是風格很變態才是?女朋友?恭喜恭喜,有沒照片給我看看?」邊說她邊在吧台煮咖啡,她的咖啡雖然沒有畢畢或者尤雅煮的好喝,但是勉強也過得去。
「照片?網上認識的,」安楊笑的樣子稚氣得蠻可愛,「這次過來就是和女朋友第一次見面,哪里有照片給你看?」
「網戀?」孝榆端了咖啡過來,「看了怎麼樣?和你想象的差多少?」說著坐在他身邊。
「我本來就沒有想是多漂亮的女生,」安楊喝了一口咖啡,沒說好喝不好喝,「人很開朗,脾氣很好,長得不漂亮。」
「你喜歡就好。」孝榆聳聳肩,「這里我是地頭,我請你吃飯好了,要去哪里吃?」
他「切」地笑了,比當年開朗得多,「等你以後真的開店當老板娘我就讓你請。」仔細打量著孝榆,「我真沒听說你開店了,看來最近過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