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師宴輕聲說,回頭看了降靈一眼,笑得特別溫柔,「所以我給他——我認為最好的結局。」
降靈疑惑地看著她,走了一會兒,他站住子。
「阿鴉說要我等他。」
師宴笑了起來,他到現在還沒有懷疑?輕輕模了模他滿頭烏亮柔順的長發,突然有點兒不忍心欺騙他,柔聲說︰「是我叫你來的,阿鴉不知道。」
「哦。」他繼續往前走。
「你不會生氣嗎?」她學著他的口氣笑盈盈地問。
「為什麼要生氣?」降靈仍然滿臉的疑惑。
她笑了出來,「你真是非常非常溫柔的人啊。」
「哦。」降靈也不知道有沒有在听,只是說︰「我餓了。」
「牙齒?」平靖王府里,幾個人圍聚著討論這次狀元爺殺人之事,王爺顯然頗受打擊,但畢竟閱歷豐富,神色依然很平靜。
「牙齒。」降靈右手拈著一枚長型的牙齒,「蛇的牙齒。」
阿鴉接過那牙齒——嗅,「非常香,香得有些可怕。」
「里面灌滿了血。」平靖王皺眉,「那是什麼血?」
「婆羅門花的血。」降靈淡淡地隨口說。
「那是什麼東西?」
「有一種人,天生是殺人狂。」阿鴉替降靈解釋,但他也不甚了解,「會以詛咒殺人,有很多神奇的能力,惟一識別的方法是他們身上都很香。」
「這枚牙齒的意思就是狀元爺也許不是這種天生的殺人狂,但是有人在他的身上注入了這種血……」平靖王沉吟,「會是什麼人呢?」
「平常人不能接受詛咒師的血。」降靈說,「沒有抗力,會失去自我。」
「但听說接受少許詛咒師的血,能夠得到一些神奇的能力。」阿鴉說。
「嗯……」降靈漫不經心地說,「可以延長壽命,可以看見鬼魂,可以詛咒殺人,可以……啊,不可以飛來飛去,只有血統很強的詛咒師才可以……」
「京城之中真正的凶手,看來還沒有抓到,狀元只不過是他利用的一個工具罷了。」平靖王喃喃自語。
「但狀元四處殺人,看來也非自願,對暗中的詛咒師來說又有何意義?」阿鴉皺起眉,「除非他是以詛咒師之血和狀元做交易,狀元得到異能之血,詛咒師嘛……狀元必然給了些他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
「看來還是要到狀元府一行。」平靖王道。
「那……」降靈似乎突然想說什麼,頓了一頓,卻沒說出來。
阿鴉立刻警覺,「降靈你想到了什麼?」
降靈睜著大大的眼楮看著阿鴉,「那可能是他想要燒死我。」
那可能是他想要燒死我?阿鴉和平靖王面面相覷,滿心詫異,降靈怎麼會突然說出這種話?就算覺得有人要對他不利,又怎能如此肯定說「燒死」?不是殺死、毒死?
一邊微笑靜听的師宴听到「燒死」二字,臉色微微一變︰那天沒有沾上降靈衣裳而落下來的符咒,不就是火符嗎?燒死、燒死……她似平從遙遠的記憶里想起了一些什麼,卻一時抓不到頭緒——燒死,豈不是儀式的一種?
「總而言之,我們該往狀元府一趟。」
等到他們去子狀元府,正巧看著偌大一個狀元府在熊熊燃燒,公主和府上眾人驚慌失措地站在火焰之外,滿面流露的都是絕望之色。
「見過伯父。」公主盈盈下拜,淚流滿面。
「公主請起。」平靖王還禮,「這是怎麼回事?」
「听聞江郎之事,正欲趕往紫騮居,結果府內突起大火,把什麼都燒了……」公主的驚慌疑惑之色不下于平靖王,「我覺得……我覺得這一次的事事出蹊蹺,很是可怕……」
「降靈!」阿鴉突然往正在燃燒的王府追去,平靖王和公主驟然一驚,只見降靈筆直地往燃燒的狀元府走去,阿鴉衣裳飄飄地追了過去。
丙然是遲鈍的人啊。狀元府前的樹上悄悄落下一個人,青色衣裙,正是師宴。她信巫教中自有一派不被人發現的追蹤之法。
「降靈!」阿鴉在降靈差一步走進狀元府的時候一把抓住了他,有些驚詫、憤怒,「你干什麼?這房子不能進去了!」
「鸚鵡……鸚鵡在里面……」降靈說。
阿鴉一怔,果然烈焰之中傳來鸚鵡淒厲的叫聲,雖然隱約,但在鳥籠中生生被燒死無處可逃的滋味讓人不寒而栗,「不能進去了!」
降靈推開他的手,「鸚鵡在里面。」
「不管多少鸚鵡在里面,就算你進去也是陪它們一起燒死……」阿鴉悚然一驚。他記得剛才降靈說「那可能是他想燒死我」,難道這火是?牢牢抓住降靈的手,他一字一字地說︰「我絕不讓你進去!」手中一握,他又悚然一驚,「你的手……」
降靈的左手腕骨大概斷了,他不以為意,又說︰「鸚鵡在里面。」
阿鴉大怒,「你給我回來!」他把降靈生生拉了回來,「明明知道有人要燒死你……你還進去救什麼鸚鵡……」他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府里深處傳來了狗吠,似乎是一條小狽悲慘的叫聲。
「福福!」公主追上一步,淒涼地看著烈焰中失去形狀的府邸。」
「狗在里面!」降靈突然掙開阿鴉的手,一步踏進了烈焰之中。
「降靈!」阿鴉大驚失色,就在他全身一僵之際,一個影子掠過他身前,搶先進了狀元府。
那是——阿鴉目光一聚,一個青衣女子飄然落地,落在四面都是火焰的華麗府邸,回身嫣然一笑,對他揮了揮手。
師宴!阿鴉心中豁然開朗,原來是她!他一聲輕嘯,在師宴轉身往火焰深處奔去的時候亦剎那消失在狀元府門口。
「喂!你們!」公主和平靖王駭然搶上幾步,看著搖搖欲墜漸漸崩塌的府邸,看著消失在火中的人影,滿心驚駭……為何要進去呢?為了那些鳥和那些狗嗎?
一個人為了那些鳥和那些狗。
其他的,是為了降靈。
烈火如花,猶勝紅蓮。夜色漸漸深沉,那一屋的烈火在眾目睽睽之下越燒越高、越高越艷,像燒到了什麼特別昂貴的東西,輕輕地爆著火花。
四烈火紅蓮
「降靈?降靈……」阿鴉沖人火海,冒著整個狀元府崩塌的危險四處尋找,「降靈——」
四邊晃出——個人影,他本能地呼喚︰「降靈?」
「咳咳……」來人揮袖驅煙,「師宴!不是降靈。」
「他到哪里去!」阿鴉咒罵,身在火中,倒也不像先前那樣驚怒,「分明知道這是有人設計,竟然……」
「因為鸚鵡在里面啊。」師宴嫣然,「他穿過後院去了鸚鵡那里,可是橫粱倒了,我過不去。」
「橫梁倒了?」阿鴉眉頭緊鎖,「要如何是好?」
「大豬喝水功你還記得嗎?」師宴笑吟吟地問。
阿鴉振眉,「過來吧。」
「不能怕疼啊。」她吃吃地笑,與阿鴉手挽手。兩人同時一聲清吒,縱身而起,自火焰中臨空掠過,落進了後院。
屋外的人遙遙望著,像望見了神仙。但既然有如此神奇的本事,為何要陪那些畜生死在屋內?為何不在還可以出來的時機出來?平靖王掩面嘆息,公主淚流滿面,這屋子再燒一陣,就是里面困的是大羅金仙也絕然無法幸免!
後院里空間稍微大些,只是充滿煙霧,目不視物,嗆得人連聲咳嗽,「降靈在哪里?」
「不知道!」師宴饒是有天大的本事,在這烈火中心也施展不出來,只是揮袖驅煙,「小心點兒別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