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的傷還沒全好,虛弱地躺在床上,她閉著眼楮,過一會兒就要看藏血一下,以確定他不會不見了。
「這丫頭,從小妖女變成了牛皮糖。」仲海看著她,嘿嘿地笑,「你居然可以一手把自己和比我還大塊頭的那家伙掛在樹上,我真看不出你還有練舉重或是吊環的天分,真不配你這張漂亮的玫瑰臉。」
玫瑰臉?這是什麼詞?藏血模了模自己的臉,「我在想要不要去整容。」
「整容?」仲海錯愕地看著藏血,「你要整什麼容?」這家伙已經貌美到妖魔鬼怪都要和他親近的地步,整容?
「我在想是不是要整成一張又酷又帥的臉,」藏血若有所思,「然後到加州海灘去沖浪,去阿爾卑斯爬山,捉一只漂流信天翁在頭上飛。」他捏捏自己的臉,「仲海,你說我這樣酷不酷?」
仲海匪夷所思地盯著他看了好一陣子,轉過頭去,「你還是算了吧,認命。」他安慰地拍拍藏血的肩,「橫豎你就這張玫瑰臉,認命吧。我很同情你,但是是不可以用相貌判斷人的嘛,媽媽都是這樣說的,對不對?」
霧閉著眼楮,細若游絲的聲音,「日之,你在吃醋嗎?」
藏血嘆了口氣,「你說呢?」
霧細細地說︰「我要買香水。」
「你想要什麼香水?」藏血詫異,這丫頭喜歡扮清純,從來不用香水的。
「我听說最近法國出了一款新的香水,叫做‘天使’。」她依舊細細地說,「味道和名檀的味道很像,我要買那個香水。」說完了,她嘴邊是絲絲狡猾的笑。
「你在嫉妒嗎?」藏血只能嘆氣,為什麼這兩個人的嗅覺都這麼好,嗅得到他身上什麼名檀的味道?
「為什麼我就沒有聞到?」
霧翻了個身,依舊沒睜眼,抱住藏血一只手臂,細細地說︰「這種味道,只有情敵才會聞到,我不要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
「我怎麼覺得我很冤枉?」藏血捏霧的臉,「我就沒聞到你身上有川穹的什麼味道,難道又是我不夠在乎你?」
「我已經不愛川穹了,可是你不會忘記名檀。」霧控訴,細細的。
「小姐,不要翻舊賬好不好?」藏血苦笑,是誰說不逼他忘記名檀的?
「我不要你忘記他,但是,」霧咬了藏血的手臂一口,「你要對我好一點。」
「哇!」藏血吃痛縮手,「壞習慣!」
霧睜開眼楮笑,她剛才根本就在胡鬧,什麼名檀的味道?她又不是狗,過了那麼多天,誰還聞得出來?連那什麼香水都是她信口胡扯的。
「這麼肉麻的話可不可以等到月黑風高四下無人的時候再說?」仲海的大腳在霧病床上晃來晃去,
「我雞皮疙瘩掉了滿地,你們不知道這樣有礙觀瞻啊?」
「篤篤」兩聲。
「進來。」霧胡鬧夠了,笑著開口。
「黑面煞星來了。」進來的是真秀,手里拿著一疊東西,進來之後把那疊東西往手里敲了敲,在仲海和藏血頭上各敲一下,「日之藏血同學,你的期末論文什麼時候交?實驗缺考,醫用化學、醫用生物學都沒去上課,你是打算被我開除是不是?」說完了藏血,真秀轉向仲海,「還有你……」
仲海投降,「我認罪,我認罪,我自己念。」他一句話就說完了,「我很多課都沒去上。」
「很多課?」真秀似笑非笑,「你自己知道是什麼課嗎?」
仲海干笑,「這個嘛……」他怎麼知道他到底有哪些課要上?他根本就從來不去上,連教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還在這里坐?還不快給我去上課——」真秀笑罵,「再不上課,我期末休了你。」
「休了我?」仲海閃出門去,遙遙地說,「忘恩負義的小人,上次誰幫你擺平一件大事?你居然要在期末休了我?……」
霧忍不住躲在藏血背後偷偷地笑,他們真的很好玩。
「川穹怎麼樣了?」藏血笑過了不再開玩笑,問。
真秀微微一笑,雙手插進口袋,背後靠上牆壁,
「醒了。」
霧看著真秀微微低頭,讓眼楮隱入陰影的姿勢,「你還有話要說,是不是?」
真秀抬起頭,「還有——他說,他在跳下去的時候,看見名檀了。」
藏血開口,想說什麼。
真秀一笑,搶在他前面,「他說要去做牧師。」
霧嘆了口氣,「他以前……以前是什麼也不信的。」
你已經猜到了,對不對?名檀並不存在這個人間。藏血凝視著真秀,真秀依然那樣舒眉舒眼地一笑,什麼也沒說。
「過半個月我和榛子要去遠屯島燒烤,有沒人要去?」真秀打量了病房一眼,「到時候你們的傷也應該好了。」
「我不去。」藏血搶著開口。
「不去?」真秀奇怪地看著他。
「我要做論文,要補考,沒空。」藏血是好學生,和仲海那混混不同就是不同。
「那霧呢?」真秀轉向霧,「不是說要和榛子學空手道?」
霧想了想,嫣然一笑,對藏血說︰「你說我去不去?」
藏血斯文地推了推眼鏡,「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好。」霧細細地說,蜷縮在藏血身後,像一只嫵媚的小貓。
真秀聳聳肩,從牆壁上站起來,「那還是我和榛子兩個人。」
藏血只是笑。
霧抬起頭對著真秀嫣然,「出去玩,還是兩個人最好,不是嗎?」
真秀莞爾,「看來我以後休想拉藏血出去約會了。」
「留下來陪我。」藏血終于懂得開口,用這樣平淡自然的語氣,說出他本永不會說的話,藏血是好人,但不是好情人,他從不挽留任何人。
不是的,霧了解,他只不過是個很怕被傷害,不會處理感情的——逃避者。
讓彼此為了彼此留下來,不要輕言離開,許多傷心的夢,都因為彼此,沒有尋找到足夠為彼此留下的理由,因而飭了心,流了淚。
她為了他留下來,因為她愛他;他為了她留下來,因為,他愛她。
——***——
天空。
千萬道白色的絲弦匯成的翅膀,一個全身白顏色的人從更遙遠的天頂降落下來。
長發的名檀向他走過去,風衣,長發。
帶翅膀的人狡黠地笑,「善,好久不見了。」
名檀的眼楮像萬年化就的冰川,冷冷地說︰「去年你上哪里去了?」惡使者的名字就叫做「使者」,去年—整年都蹤影全無。
使者無所謂地聳聳肩,「去年是你管的世界嘛,我去玩了玩。」他降了下來,圍著名檀轉了一圈,「你身上有人類的味道。」
名檀閉嘴。
「你也跑下去玩了玩,是不是?」使者狡黠地笑,「游戲雖然好玩,但是你要小心啊,一旦栽了下去,神也救不了你。我就不玩這種危險的游戲。」
名檀冷笑,「你回去過去的時間,觸踫了一千多年前那件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身上的衣服漸漸顏色淡去,化出翅膀,如絲弦般聖潔耀眼的翅膀亮出天空的純白,「管好你自己的事,觸犯規則的事,還是不要做得好。」
「沒心沒肺的善。」使者沒趣地漸漸往下降去,「去年,世界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
名檀揚起翅膀,往天之頂升去,冷冷地說︰「停靈士司狐盜走該隱的荊棘,魔界的戰亂停止,魔王司狐帶著荊棘闖入人間,也許該隱為了奪回荊棘,會入侵人間。」
「天啊,你居然可以讓這種事發生?你就不會管一管嗎?」使者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雲層間。
名檀的身影也已漸漸消失在天空最高處,「司狐和該隱的恩怨,也應該了結了。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我為什麼要管?」他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