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藏血忘形地伸手過去要攔住他,司狐也曾經是人,還有什麼消息比這個更令人震驚?如果司狐也曾經是人,那荊棘就不是傳說,並且能夠把人化為這種非妖非魔非神非鬼的東西,如果荊棘是真的,他也許可以用荊棘換回霧!他可以許願——希望她不必被困在虛幻的地方,可以許願讓她安全,甚至可以許願讓她不再為了川穹痛苦。念頭還沒有轉完,手穿過了虛空的地方,司狐坐過的咖啡座居然是空洞的,藏血猛地站起來穿過那個空洞,登時站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三點五十五分,調酒師奇怪地看向藏血坐的位置,日之少爺走了?但是他還沒有付賬呢,他什麼時候走的?
第8章
懊隱的荊棘
眼前是一片黑色的草地,草的尖梢都帶著晶瑩的露水,映著明亮的月色,閃爍著明月的光輝,映得那草越發漆黑。
黑色的草,魔界?藏血手里還拿著起火的皇家咖啡,咖啡杯口起著藍色的火焰,咖啡中的白蘭地在燃燒,照出了一片空間。
不遠的地方有一塊巨大的石碑,藏血舉起咖啡的火焰照了過去,那里有一個人伏在石碑前面,不知道在做什麼。
「叮叮」的聲響,這不知是哪種妖魔的東西,拿著工具在敲擊那塊石碑。
「誰?」敲石碑的東西轉過身來,看到了火焰的光,可能太刺眼了,它一下子遮住眼楮,「這里是長發兔的領地,你是什麼東西?」
霧的聲音?她怎麼會在這里?藏血慢慢地放下咖啡杯,她……很維護瑪瑪。
是應該的吧,瑪瑪為了她付出了那麼多。
心里有些東西在動,壓迫著他的呼吸。他一貫是個很強的人,不喜歡認輸,但是和瑪瑪相比,無論如何他都是輸的那一方,輸得連霧都不得不微笑著要求對方保護。再那樣笑下去會很辛苦的,瑪瑪當真是一個痛苦的詞。藏血舒了口氣,臉上現出了笑意。
霧的聲音變得哀怨,「是瑪瑪大人嗎?你別怪卡露椰,是我自己好奇心太重,想來看著是不是真的有‘該隱的荊棘’……」她說了一半,突然听見人笑,而且那人還笑得很愉快,正是那個拿著火焰,站得筆直的人——藏血?
「見風使舵的小妖女。」藏血的笑臉在火焰背後出現,他走了過來,蹲了下來,單膝跪地,「你在這里做什麼?」
「瑪瑪沒有讓你回去嗎?」霧陡然緊張了起來,「他居然讓你留在這個鬼地方。」
「他沒騙你,別著急。」藏血把燃燒的咖啡杯放在地上,輕輕托起她的臉,握了握她的手,「我回去了,但是又回來了。」
他干什麼握住她的手不放?霧突然有些緊張,「你回來干什麼?」她咬著嘴唇說。
「別動,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有沒有被人欺負。」藏血柔聲說。
「你這麼溫柔干什麼?」霧驟然紅了臉,「我留在這里很好,瑪瑪對我很好,雖然外面妖魔兵打得激烈,但是我一個也沒看見,沒有被嚇到,也沒有被餓到,當然更不會給人欺負。」
「你說的這麼詳細干什麼?」藏血放開她的手,「我又不是在問你。」
「你……」霧瞪了他一眼,火焰下看得出藏血眼里有回避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心里一軟,反駁爭辯的話沒說,說出口的是,「我……以為你會擔心。」
藏血凝視著她微紅的臉,「我如果不但心,你會失望嗎?」
霧緊緊地皺起眉頭,握起拳頭,「你……」她換了一口氣,嫣然一笑,「你這樣說,我會以為你要追求我呢,別追求我。」
「因為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藏血一笑,接下去,「開玩笑的,別當真。」
霧轉過身指著那塊大石碑,「這里是月輪天,你為什麼在這里?我差點以為一輩子見不到你了。」
「我是被司狐送來的。」藏血推推眼鏡,眼鏡上一片晶光。
「我是偷著來的,瑪瑪不許人到這里來,今天他休眠,我才能偷偷到這里來。」霧指著石碑底下,「這下面一定有文章,聲音是空的。」
「我來瞧瞧,听診我最在行。」藏血開玩笑,拿過霧手上的一把小錘子,在地上輕輕地敲。
他趴在地上,全心全意地听著石碑下面的情況,霧蹲在他身邊。
「霧,你也是為荊棘來的?」藏血邊听邊問。
「嗯,你呢?」霧微笑。
「我也算吧。」藏血敲了一下,凝神地听,把錘子移向另一個地方。
「你也想許願?」霧幫他撥開地上的沙石,兩個人像趴在石碑前的小狽。
「嗯。」藏血的注意力集中在石碑下的一個地方,漫不經心地問︰「你的願望是什麼?」
霧用手指在地上劃了個圈,慢慢地說︰「希望魔界不要打仗,瑪瑪為了他的族群,失去了變化成精靈的機會,如果可以的話,」她輕輕地笑了笑,「我希望他能夠變成精靈。」因為,我欠瑪瑪很多情、很多情,卻沒有機會能還給他。
為了瑪瑪嗎?藏血手中的錘子停在了一個位置,瑪瑪一直都喜歡她,他甚至喜歡被霧騙,明知她總是在欺騙他,還是對她容忍。她說相信能夠找到比川穹更好的人,瑪瑪……算是一個嗎?
「你的心願是什麼?」霧反問。
藏血想了想,斯文地笑笑,「人家說,心願說出來就不靈了。」他在石碑下一個部位一敲,「叮」的一聲,石碑上月輪天的刻字流過光線,隨即空中裂開了一個缺口,里面射出了幽亮的光芒,如月光一般清涼舒適。
「這就是所謂‘月輪天’了吧?」藏血眯起眼楮,看著空中的缺口,「也不是很難打開,為什麼這麼多年,居然只有一個人打開過?」他拉起趴在地上的霧,「走吧。」
「居然曾經有人進來過這里?」霧和藏血一起跨過缺口,眼前是一塊純圓的山頂,分裂的巨岩在腳下,圓形的平面山頭,就是渾圓的月亮,離得很近很近。山頂的中間,是一個石質的平台,台上一束荊棘,在月光下映出一束長長的影子。
那荊棘的模樣,和司狐手臂上的烙痕一模一樣,那就是所謂該隱的懲罰嗎?藏血一步一步向荊棘走去,霧猛然拉住他,「等一等!」
怎麼?她難道不想為瑪瑪……
藏血頓了一下,腳步沒停依然往荊棘走去。
「我有話和你說。」霧拉住他,閉眼說。
她說話的語氣很堅定,像有什麼事一定要說。藏血心頭猛地一震,不想听,他不想听。
眼見他轉過頭去,霧閉眼說︰「不要走,人家都說,靠近荊棘會發生不幸的事。」
只是要說這個嗎?藏血笑了,「怕不幸的話,你也不會來了。為了瑪瑪,你能放棄嗎?」
「不能放棄。」霧低聲說,而後她抬起頭來,「因為我對不起他。」
什麼?藏血跳動的心還沒有反應過來,霧接下去說︰「因為我對不起他,他為了我做了他不喜歡做得很多事,但是我沒辦法喜歡上他。」她攥緊藏血的手,「所以應該我去,你留下。」
「你在說什麼?」藏血有些怒了,「你去?我留下?你當我是什麼?事到如今你……」
「去的話也許會死的。」霧突然大叫一聲,「日之,你是善良的人,你體貼、你溫柔,你比誰都對人好。可是懂得你好的人那麼少,連名檀都不懂你,你那麼愛他,可是連他都不要你。」她猛然抓住藏血,「如果你就這樣死掉了,遇到什麼不幸,我怎麼能甘心?你不覺得你一輩子都不值得嗎?這樣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