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在我身邊,你不在我身邊太危險了。」瑪瑪第二次打斷她的話,驀然轉身,「走。」
「等一等。」藏血攔住他,「你要帶霧走?」
「是。」瑪瑪冷冷地說。
「可是我……」霧睜大眼楮,和藏血面面相覷,然後她看向瑪瑪。怎麼會變成這樣?逃離了變成白骨的命運,卻要被瑪瑪帶走?可是我……我都沒想清楚,是不是一定會倒向最強的那一個。
「我不在乎你騙不騙我。」瑪瑪冷冷地說,看了霧一樣,「我知道你一直在騙我,我喜歡。」隨後他又看了藏血一眼,森然說,「你根本沒有能力保護她,你要救她,現在救完了,你可以走了。」
不能——保護她嗎?藏血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手稍微抬了起來,頓了一頓,順手塞進了口袋。把手塞進口袋里,是一種防衛的姿態,那是真秀說的,伊賀顏大學的智囊伊賀顏真秀的習慣。藏血明白這個手勢的含義,當不能讓心靈月兌韁而出的時候,惟有這溫暖而又單薄的口袋能帶給人一絲可以自控的力量。
不能保護,是一種恥辱吧。微微舒了一口氣,「你跟他走吧。」藏血嘆了口氣,「就算你想和我走,也是走不了的。」
霧的眼神頓了一下,嫣然一笑,「你真了解我。」
「怎麼能不了解?」藏血搖搖頭,推了推眼鏡,「你這見風使舵的女妖,去吧,要保重自己。」
「我不會虧待自己的。」霧揮了揮手,「有機會再見。」
藏血哈哈一笑,轉眼看向瑪瑪,「她留給你照顧了,還不送我回去?」
瑪瑪看著這輕輕松松說再見的兩個人,眉頭皺得很深,霧居然推了他一把,「瑪瑪大人,把他送回人界去。」
瑪瑪終于衣袖一圈,讓藏血從魔界消失。霧嫣然撲了過來,「瑪瑪大人你好了不起哦。」
不知道為什麼,瑪瑪第一次覺得,霧這張天真純潔的笑臉,看起來有些刺眼,因為他知道,霧和藏血在一起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
「日之少爺、日之少爺,你怎麼在樓梯上睡著了?」
藏血睜開眼楮的時候,霧•梅耶城堡的僕人們圍成一圈在他四周,七嘴八舌地說,他去了洗手間,半天不出來,大家以為他出事了,進去一看,沒人,更加害怕,結果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在樓梯上,嚇死人了。
在樓梯上?該死的瑪瑪,要讓他回來,好歹也要讓他「降落」到一個像樣的地點,在樓梯上像什麼樣子?公報私仇!藏血站起來搖搖頭,甩甩手,「沒事,昨天晚上沒睡好,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日之。」梅耶先生緩緩地說,「我想什麼時候和老日之先生見一面,你回家去問一下你爸爸,看他什麼時候有時間,我請他喝下午茶。」
「是,我一定記得。」藏血斯文地微笑。
「你也很累了,回家去休息吧,霧的事情,警察會來處理,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梅耶先生緩緩地說。
「是,我先走了,有霧的消息,通知我。」藏血整了整衣裳準備離開。
「這是你的東西,拿回去。」梅耶先生把一個東西丟了過來。
藏血接住,是那片水晶花瓣,抬頭看著梅耶先生的臉,卻看不出他有什麼想法,一臉的深沉隱抑。
——***——
她會永遠留在魔界嗎?
瑪瑪其實很溫柔,只不過他用凌厲的方式來表達,霧這小妖女,見到什麼人,就換什麼臉。對川穹絕對高貴,對瑪瑪俏皮順從,對自己……藏血拿著水晶花瓣開車回家,一路默默地想,她對自己是什麼態度?
她很依賴自己。
還有……她只在自己面前哭。
她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就會像她被關在象骨里的模樣,靜靜地想心事,靜靜地紅了眼眶,而沒有人安慰。
是在想川穹嗎?想那個高而瘦的,強風一般的男人,那麼冷酷地從她身邊走過去,只是揉揉她的頭,她就滿意了?陡然間驚覺,那天雖然眼楮一直看著名檀,但什麼時候,把她的一舉一動也全部留心,不知不覺之間,居然在記憶中如此清晰。
「你已經——愛上別人了。」
「你真的一點也不覺得,你已經愛上別人了嗎?」
「我說中了你的心事。」
「你不覺得,你愛上的那個人,有可能是我嗎?」
「吱」的一聲猛踩剎車,藏血趴在方向盤上苦笑,有可能?除了你,我還可能會愛上誰?難道我還會愛上真秀、愛上司狐?
只有你的身上,才有那麼一點讓我心動的東西,也許是同病相憐的憐憫,也許,我們根本就是同類。
啟動車輛,藏血從口袋里模出那條繩子,那繩子還在,宛然她的聲音還在︰「你知道,就別給自己壓力,別強迫自己忘記他,這個是你的,還給你。留著它,記著他,也沒什麼不好。我希望你從心里快樂,愛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有什麼關系呢?我不會忘記川穹,但是我相信,我會找到比他更好的人。」
霧,你是這樣希望的,我大概也這樣希望,但是說與做不同,愛一個人,想一個人,還能做到快樂、豁達,並不容易。
你也是一樣的,說會記住蒼穹,然後快樂地去愛第二個人。藏血嘴角微微一挑,做得到嗎?
誰都很迷惘,然後在迷惘中相互舌忝傷,我莫名地迷戀上你的溫柔,迷戀上那種同病相憐的慰藉,霧,我這樣的感情,算是——愛你嗎?
——***——
魔界。
長發兔與骷髏靈一場戰亂之後。
霧望著瑪瑪,他正在換衣服,把戰袍換下來,穿長長的元老服。滿身都是傷。
「嗚嗚……瑪瑪大人太英勇、太偉大了,只是因為有了瑪瑪大人,我們長發兔一族才能繁衍下去,鄙視兔子的人太多了,他們經常拿紅蘿卜詆毀我們。」卡露椰望著瑪瑪的背傷哭,嗚嗚咽咽的像只小老鼠。
「別吵。」瑪瑪換好元老服,不耐煩地揮手,卡露椰登時住嘴,委屈地看著瑪瑪。
「你痛不痛?要不要我給你涂藥?」霧問。
「不要。」瑪瑪回答,推開門出去,「我去召集師長們開會,你和卡露椰呆在房間里,不許出去。」
「是。」卡露椰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
這大概就是瑪瑪和藏血的不同。藏血總是顧及別人的感受,總是一張令人賞心悅目的笑臉,就算有天大的心事,也只是困惑在心里,頂著一張笑臉,就打算蒙混得天下無事。如果藏血換成瑪瑪,他就不會打斷卡露椰的話,就不會拒絕涂藥,就不會說「不許」,因為藏血是體貼的人,真的非常非常體貼。
「霧姐姐,你會永遠留下來嗎?」卡露椰飄過來問。
「不會。」霧微微一笑,輕輕模了模卡露椰的頭。
「那個有漂亮頭發的哥哥呢?」卡露椰又問。
「他回家去了。」霧的手指在卡露椰頭上慢慢地移動,把它的長毛打成一個蝴蝶結。
「你會想他嗎?」卡露椰渾然不覺自己的頭發正發生問題。
霧的手指停頓了一下,「我……」
「我會想他的,哥哥說要給我漂亮的長頭發,他還沒有給我。」卡露椰頂著滿頭蝴蝶結,在霧面前走來走去,得意洋洋。
它還記得啊?霧拍拍它的頭,點點它的鼻子,「下次姐姐看到他的時候,一定叫他賠給你。」
第7章
月輪天
霧被瑪瑪帶走已經十天了,霧•梅耶城堡的氣氛一天比一天沉重;警局曾經接到霧失蹤那晚的報警電話,但是除了一些奇異的怪笑,電話錄音里什麼也沒有,無法追查霧消失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