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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天舞 第28頁

作者︰藤萍

是不是?假如你不能騙他一輩子,就不要欺騙他,那比欺騙還殘忍。

——***——

餅了一天。

尚書省都堂議事。

則寧的命運就決定在此。

不過,他自己顯然並不覺得被如何處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甚至沒有去等消息,就在秦王府的花園里,和還齡一起,靜靜地陪著那座孤墳,慢慢地往上面種青草,慢慢說話給還齡听。

「我不會減刑。」他的第一句話。

還齡淡淡一笑,那又有什麼關系呢?他死,她就陪他死,他流放,她就陪他流放,有什麼所謂?想通了後果就不會著急。

「我是不應該減刑的人,」則寧慢慢地道,「陣前叛離,如果不判重刑,何以服眾?雖然我是皇親,聿修強調要把我歸尚書省都堂議事,但是,他亦會強調,輕縱我的後果,聿修對事不對人,對律不對情,換了我是他,我一樣力主判重刑,震軍心,震國法,這是應該的。」

還齡笑笑,「後不後悔救我?」她玩笑著。

則寧淡淡一笑,不答,轉換話題,「後不後悔回來?我們既然回來,就必須承擔後果,沒有人可以一時任性,做錯了事情不負責任。」

「你救了我,是做錯了事情嗎?」還齡嘆氣,「人如果沒有這許多責任多麼好?」

「那是不可以的,人要有勇氣擔當自己做過的事情,才會坦然。」則寧輕輕整理著她的衣領,不讓樹上的落花落進她的領子里,「不能太自私,也不能太偉大。」

還齡輕笑,「嗯,我明白,所以我也在等,等你的結果,無論怎麼樣,我都陪你。」

結果是出乎意料的。

「則寧,則寧!」上玄臉色大變,沖進秦王府的花園,「皇上——皇上判你——」

還齡和則寧都不著急。

「聖旨到,殿前司都指揮使趙則寧接旨——」

——***——

皇上竟然判了則寧刺配!

這怎麼可能?

上玄呆若木雞,不可能的!皇上他絕對沒有要則寧死的意思,怎麼可能判他刺配?他只不過是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救了他心愛的女子,他原來以為,大家可以原諒則寧,貶了他的官,要秦王府出錢來贖罪就可以了!結果大家議論的結果,竟然是刺配!

再如何,對則寧來說,判得再重也是編管,刺配?這太嚴重了!而且則寧從小就嬌生慣養,皇上要他發配三千里,這——

「臣趙則寧接旨謝恩。」則寧竟然微微一笑,很是歡欣似的。

上玄倒抽一口氣,「則寧你——」

則寧把宮中來的人送出門口,才淡淡一笑,「刺配三千里抵不了我的罪,上玄,你不明白,軍前判離,會給軍心帶來多大的沖擊,給大宋造成多大的傷害,若我不是皇親,在當時就應該死了。」他的眼楮依舊明利透徹得好看,「我說的是正理,在那時我就該死。」

上玄為之語塞,他當然不是不明事理,只是他著實關心則寧,則寧是他自小到大的玩伴,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他怎能不難過?

「我在那時就該死,但是,我明知是應該死的,我還是會救。」則寧一雙眼楮明利地看著他,「有一種感覺——」他慢慢地道,「即使是天塌了,地裂了,你死了,我死了,都還是要救她——」

上玄沉默,突然冒出一句︰「即使是明知救不了她,即使是明知不會有好結果,即使是你救了她,她依然恨你?」

則寧看了他一眼,卻沒有點破什麼,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保重。」

還齡微微一笑,「上玄少爺,後會有期,保重。」

上玄听不懂還齡的話,猜得出她的意思,看這還齡和則寧並肩,走出花園,他沒有趕上去,倚著花樹他看著他們兩個走,一種驟然的寂寥陡然籠上心來,讓他素來凌人的氣焰頓時暗淡了三分。

他竟然不能改變什麼!竟然不能挽回什麼!趙炅,你好!你很好!上玄背倚著花樹,從來沒有感覺過,對趙炅有如此的恨,如此覺得,要逼退這個皇帝是件對的事情!

他已經猶豫了很久很久了——

是時候下決心了!

第10章

刺配天涯

則寧這一去,就是三千里。

大草原。

「少爺——」有人遠遠地叫道,那聲音遠遠地傳來,是非常怪異的,完全不知道在叫什麼,但叫的人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抱著一蓬干草奔了過來,「這個東西我來,你不要爬上爬下——」

但另一個人已經爬上了屋頂,聞言回頭一笑,「我不是什麼都做不了的,你不要當我是連樓梯都爬不上的人好不好?」他一回頭,半邊頭發是散落的,遮住他半邊臉,隱約可見,那半邊臉上刺著「刺配涿州」的字樣。

但他看起來並不難看,顯然被刺字的人自己並不在意那臉上的字,神態依舊閑雅,微笑起來臉上帶著淡淡依然安靜的神韻,似乎非常滿意這樣的生活。

「給屋頂上草的事情我來,你站在那里我看了就害怕,快下來。」遠遠奔來的人奔到近處,索性一提氣連人帶草一起掠上了屋頂,「呼」一聲,落在了屋頂那人的身邊。

則寧輕笑,「你叫的這麼快,誰知道你在說什麼啊?」

「我說,你下去,這里的事情有我。」還齡生氣了,「這堆草堆得這麼難看,你不會做事就不要搗蛋。」

她哪里像當年那個嬌俏可人的小丫頭?則寧失笑,但他更喜歡她率性自然的樣子,她還是適合大草原,廣闊的天,廣闊的地,自由奔馳,自由來往,任意歡呼,拔劍揮舞。

「皇上將我刺配涿州,我按理應該去服役,你把我藏在這里,是什麼意思?」則寧習慣地模模她飛揚的頭發,微微一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忙些什麼。

還齡抬起頭看他,微微一笑,「我早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你。」

「你去冒名替我做苦役,是不是?」則寧把她抱進懷里,輕輕嗅著她身上千草的氣息,「不要以為這就是對我好,我是男人,我如果要你幫我服役,你不覺得你很沒有面子嗎?」

還齡不服氣,「可是我比你強,你的武功毀了,右手廢了,你怎麼去做苦役?你怎麼扛東西?你一只手搬什麼東西?人家如果欺負你,你怎麼辦?」她忙忙碌碌地把懷里抱著的一捧干草架在屋頂上,「反正事情也簡單,不過就是搬幾塊石頭木頭,容易得很,我搬完了就回來。」

傻瓜丫頭!則寧搖頭,「你當涿州知州是傻瓜?我到了這里,他早就知道,是你去服役還是我去服役,他會看不出來?甚至,你都沒有留在知州府,就這樣出來找我,他必然也找上門來了。」他抬起頭來,「知州大人,是不是?」

「哈哈」一聲笑,三騎人馬自草原上緩步而來,「趙公子果然是人杰,本官雖然收得趙公子在此,但卻是萬萬不敢讓公子動手做雜役的。」說話的是一位微胖的中年人,想必就是涿州知州。

還齡低聲道︰「他如果敢抓你,我就打他。」

則寧見她仗著別人听不懂她的話,在涿州知州面前說這種話,不覺莞爾,「知州大人,則寧重案之犯,不可輕縱,則寧做雜役是應該的。」他緩步自木梯上拾級而下,「以則寧所犯之罪,能不死已是無理,假若則寧竟然還可以不做苦役,那試問天下王法何存?天下百姓如何可以心服?則寧自己又如何可以心安?難道所謂的律法,只不過是形式,而非懲罰?」他拾級而下,神態依舊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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