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心里一跳,她明知其實那巫師的話倒有九分是真的;蕭史的話倒是九分是假的。如果秦穆公要蕭史變戲法,那沒有作弊是萬萬變不出來的。「什麼法子?」她月兌口問道。
「本王收藏兩百年前本王祖先流傳的‘護善之鏈’和‘定心之結’,那本是仙人遺傳,如果蕭君本是仙人,自然困他不住,若是他月兌不出這鎖鏈,解不開死結,那麼,莫怪本王要將他推入火爐祭天。弄玉,你站一邊去。秦穆公袖子一揮,左右有侍者把弄玉按住,不讓她上前。
弄玉整顆心都涼了,什麼結什麼鏈?他只怕連一條麻繩都解不開!秦穆公竟要用鎖鏈和繩子把他綁起來,推進火爐里去祭天?「等一下!」她大叫。
她這輩子沒有叫出這麼大的聲音,她向來注重形象,從來不會大叫,但現在她叫得比誰都淒厲,他是我的夫君,既然我已經嫁給了他,無論他是不是神仙,我都相信他!案王,你要綁,就把女兒和他綁在一起!要祭天,那就一起祭!反正人我已經嫁了,如果他不是神仙,女兒也沒有臉面活著再嫁!活著給父王丟臉!要綁一起綁!」她沉下臉,向左右兩人喝道,「放手!」
那兩人被她的威勢嚇到,竟然放手。
她拂了拂衣袖,微微揚起了下顎,那神氣很是鄙夷,看了左右兩人一眼,又看了那巫師一眼,最後看了秦穆公一眼,統統眼神都是那樣鄙夷;袖子重重一摔,發出「啪」的一聲響,她走過去,和蕭史並肩而立。
秦穆公被她的眼神激怒,「好!你要同死,父王成全你!案王真是寵你寵得太過分了!才讓你任性胡鬧,胡作非為!」他一揮手,「來人啊,取本王的護善之鏈和定心之結來!連公主一起綁了起來!」
「是!」下面的人看見秦穆公發怒,駭得心驚膽戰,立刻匆匆而去。
「你搞什麼啊?」蕭史低聲道,「你想讓弄玉公主變成半路冤魂?」
「既然神仙都要死了,弄玉變成冤魂關我什麼事?我自身難保,還管得了她成仙還是成鬼?」弄玉從後面抱住他,「如果你要被燒死,那麼我也——」他是那樣喜歡熱鬧的人,習慣被人寵著,哄著,那樣漂亮那樣可愛,讓他獨自一人,他會寂寞的,她舍不得,舍不得他寂寞,舍不得他沒有人陪。
「胡說八道。」蕭史低低地道,「誰也不會被燒死,既然弄玉沒有被燒死,那麼我們也不會被燒死,你不明白嗎?你就是弄玉,我就是蕭史,我們後來成了仙飛走,並沒有被燒死在火爐里,你要相信歷史。我們一定不會被燒死。」
弄玉不答,她死死抱著他不放。
這時,護善之鏈和定心之結來了,一路叮叮當當。
蕭史認真一看,是一串很漂亮的銀鏈,串串骷髏頭精巧細致,只有黃豆大小,顆顆牙齒相一,頭顱後有發辮相系,串成一串長鏈,看起來並不如何粗魯,倒像新潮年輕人喜歡的很酷的飾品。還有一條繩子,是淺青色的結繩,看不出什麼材料,仿佛是用很細的絲線打成,花費了許多功夫的小玩意。
「這是什麼東西?」弄玉小小聲地問。
「不知道。」蕭史老老實實地回答,「不像是幾百年前的東西,很漂亮呢。我保管這些人弄不出來。」他悄聲道,「像比我們還現代的東西。」
「未來的?你不要胡說了。」弄玉抱著他的腰,聞言順手捏了他一把,呵呵地悶笑,「你電視看太多了。」
「哇!」蕭史硬生生忍住呼痛,「我要死了,你還這樣捏我!」他忘記了面對秦穆公,自然而然皺眉哀怨,無限委屈,「很痛耶。」
「你都要死了,死都不怕,怕什麼痛?」弄玉哼了一聲。
蕭史垂下眉毛,小小聲地道,「我不怕死,我怕痛。」
「我會記得的。」弄玉低低地笑。
這時,護善之鏈和定心之結已經圍上了身,那鏈子蕭史打賭保證不是銀的也不是白金的,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的,銬在身上冰涼冰涼,卻不會被體溫溫熱一直是冰涼的。那些骷髏頭打造得非常標準,符合解剖學結構,絕對不是秦穆公這些古人可以做得出來的。弄玉,這東西如果不是真的神仙的,就是另外一些可以穿越時空的人留下來的,我不是胡說,你看,這上面還有字母——」蕭史壓低聲音。
「我看見了,這是什麼字母?」弄玉也聲音壓得極低,「不是英文。」
蕭史的唇幾乎要壓到弄玉的耳朵,「是梵文。」
「梵文?你看得懂梵文?」弄玉無比詫異,「你做過和尚,學過念經?不然你學梵文干什麼?」
「我原來念的是宗教學院,不是念國家綜合大學。蕭史伸出手指去模那些刻在護善之鏈上面的字母,念道︰「Subhakara-simha,善無畏。
「善無畏?這條鏈子的名字?」弄玉好奇,「什麼意思?」
「沒有意思,」蕭史聳聳肩,「就是這字面上的意思。」他唄氣,「不會說只要‘善’,就可以無畏吧?這麼假,無聊!」
兩個人竊竊私語;另外一條定心之結也綁在了身上。那是條很精巧的繩結,隔著幾結便有幾個穗子,也很漂亮。
「這上面怎麼沒有字?」弄玉在那繩子上找了半天,也沒有看到字,失望地嘆氣,「我還以為,看懂了上面的字,就可以月兌險,竟然什麼也沒有。」
「我覺得,這條鏈子,是某種比較奇怪的合金。」蕭史還在弄玉耳邊小聲地道。
弄玉敲了他一個響頭,「廢話!我也知道,這條繩子,是比較奇怪的繩子。」
「啟稟大王,護善之鏈和定心之結已經綁好。」
兩個好奇的人才醒悟過來他們目前淒慘的處境——並不是在做科學家研究這兩件奇怪的東西,而是面臨殺頭的——不——燒死的大事!
「好,」秦穆公冷冷地看著他們兩個人,「蕭君,你月兌出來,本王就赦你死罪;你月兌不出來,本王立刻將你推入火爐。」
蕭史點頭,「對,只要你不燒死你的公主,臣非無所謂。」
秦穆公哼了一聲,「她是本王之女,本王自是不會燒死她。你放心,你即使月兌不出繩子;本王也不會讓弄玉陪你死的。她願意陪你綁,陪你受苦。是她重情。本王說要燒死她,是一時之氣。但你不同,你若月兌不出護善之鏈和定心之結,本王決不會饒了你。」弄玉低低地道,「我陪你死。」蕭史用力掙了一下那護善之鏈和定心之結,「這兩條繩子鏈子結實得很,我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弄得斷它?
「這護善之鏈和定心之結是百年之物,相傳只有天籟之音與處子之血,才可能弄得斷它。你們兩個,是不可能有這兩樣東西的。」秦穆公緩緩地道,「天籟之音,不知是何物;而弄玉即已嫁人,便已是婦人之身——」
弄玉眼楮一亮,蕭史忍不住笑了,小小聲地道,「我可沒有——」
弄玉踢了他一腳,臉上微微一紅,低聲罵道︰「你說的什麼啊!」
蕭史咬著嘴唇笑,煞是可愛,「天籟之音,天籟之音,難道是——」
「你的歌?」弄玉抬起頭來,「難道我們遇難呈祥,這兩條鏈子繩子,是為我們準備的?幾百年前的我們的同行,知道我們今日有難,特地從百年前準備下的?」她臉頰紅暈,「難道今天其實我們——不會死?」
「不會死。」蕭史低聲很柔軟很安慰地道,「我保證,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