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笑?還笑?還不是你的什麼課本,上面是這樣寫的。我老老實實按照你的課本穿的,你還笑!蕭史蹙眉委屈地從身上模出那本《先秦歷史》,翻到一頁,指著上面的幾行,「你看。」
弄玉擠過來看,差一點笑岔了氣,「咳咳,拜托——你不要害我,天啊——原來——蕭史是這樣的——」
只見,課本上寫的是︰
「弄玉臨風惘然,如有所失……勉強就寢……一美丈夫羽冠鶴氅,騎彩鳳自天而下,立于風台之上……」
弄玉指著那句「羽冠鶴氅」,又指著蕭史頭上的雞毛,「這就是‘羽冠’?」她指著他身上那件「羽絨服」,「這就是‘鶴氅’?」她表情怪異地指著那只老母雞,「這就是‘彩鳳’?」
「喂,你以為這世界上真的有‘彩鳳’?」蕭史不服氣,他提了提他牽著的那只老母雞,「這還是我從別人那里借來的,我怕弄得和歷史不同,會出問題,又找不到什麼‘羽冠鶴氅’,更找不到什麼‘彩鳳’,才勉勉強強穿了雞毛的,你還笑!你以為我喜歡這樣穿啊?我又不是雞毛撢子,弄得一身雞毛,很漂亮嗎?他跺腳,「不要笑!再笑你的服務生就醒了。」
弄玉好不容易停住了不笑,「咳咳,你來,總有話和我說吧。不是故意要穿著一身給我看吧?」她上上下下打量他,「這是——」
蕭史拿起那支「長型不明物體」,搖了搖,「赤玉蕭。」
「真的?真的赤玉簫?不是你從那里借來臨時湊數的?弄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不信!」她把他從窗台上拉進屋里,進來再說。」
蕭史爬進屋內,拍拍塵土,「當然是真的,我吹給你听。」他舉起那支赤玉蕭,就唇一吹,樂聲如水而出,悠揚動听。
「你會吹蕭?」弄玉詫異,側著頭看他,「我不知道Shellsea也會吹蕭,我以為你只會彈吉他。」她拿過那支赤玉蕭,是真的赤玉。模起來溫潤滑順,晶瑩可愛,「你哪里來的?」
「買來的,」蕭史把那只老母雞綁在弄玉的床頭,以防它跑了,「我會吹蕭啊,因為我姓蕭嘛——小時候老爸逼我學的,那時候學得好不甘心,發誓以後改姓,但現在發現挺管用的。」
「你有錢?」弄王懷疑地看著他,她以為這個女圭女圭在這里會餓死,結果他似乎過得很好?比她還好?
「有啊,我有一條玉墜子,掛好玩的那種,可以拿去換東西。那支赤玉蕭是我從集市上買來的,怎麼樣?挺漂亮的吧?」蕭史很得意,「集市上還有很多。」
「你會不會彈鋼琴?」弄王懷疑地繼續問,搞不好他其實是個音樂方面十項全能的奇才,而她不知道。
「不會,我不姓鋼。」蕭史老老實實地回答。
還好——弄玉搖搖頭,「你來干什麼?求婚?像那個蕭史一樣?」她倒了一「鼎」水給他。「我沒有酒招待你,也沒有茶,癸睡覺去了,我不知道那些東西她收在哪里。這個鼎是干淨的,你將就一下。我也沒有杯子給你。」
「好啊,我口渴了。」蕭史毫不介意,拿起來就喝,「我看我們還是老老實實按照古書念一遍好了,從前蕭史對弄玉說什麼,我們就說什麼,以免出什麼錯誤,改寫歷史。萬一弄錯了,以後弄玉不但沒有和蕭史一起飛走,還活得七老八十,嫁了什麼晉國王子之類的,那就完蛋,徹底完蛋!」他翻開那本書,「來啦,念一遍啦。」
弄玉嘆了一口氣,「又不是念咒,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我不怕活得七老八十,我怕嫁給晉國王子,到時候可能會出現晉國王子夫人逃跑或者失蹤的事件,那可就太對不起晉國王子了。」她拉過課本,毫無感情地念,「我乃華山之主也。上帝命我與爾結為婚姻……」
「你念錯了,這一段是我念的。」蕭史笑咪咪地看著她。
弄玉頓了一下,搖搖頭,「好,你念。」她可沒有蕭史這麼認真,什麼恢復歷史的事她也只信一半,懶懶地看著蕭史,她也不計較誰念的是哪一段,就算要她全部念完她也沒有意見。
「我乃華山之主也。上帝命我與爾結為婚姻,當以中秋日相見,宿緣應爾。」蕭史一本正經地念,也許是他的聲音很好听,也許是他念慣了煽情的歌詞,這一念,還念得有聲有色,聲情並茂。
弄玉看著後面一段是︰「乃解腰間赤玉蕭,倚欄吹之。其彩鳳亦舒翼鳴舞,鳳聲與蕭聲,唱和如一,宮商協調,喤盈耳。」她可沒有蕭史那種滿面表情的本事,懶懶一揮手,簡單兩個字——「吹蕭!」
「哦——」蕭史老老實實拿起赤玉蕭就吹,他一吹,那只本來已經昏昏欲睡的老母雞被他的蕭聲嚇了一跳,「咯咯咯」幾聲尖叫,翅膀幾下撲騰,一下跳到床上去,一頭鑽進了被窩。
弄玉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一段「其彩風亦舒翼鳴舞,鳳聲與蕭聲,唱和如一,宮商協調,喤盈耳。」「這就叫「舒翼鳴舞,鳳聲與蕭聲,唱和如一,宮商協調,隆盈耳?」她嘿嘿地笑了兩聲,「果然盡信書不如無書,古人雲果然不可信。」
那只雞仿佛還要映襯她的話,從弄玉的被窩里露出一個頭,還「咯咯」地又叫了兩聲。
蕭史看見弄玉怪異的表情,很聰明地一下握住了母雞的尖嘴,讓它叫不出聲,一手很麻利地抓過一條繩狀物,把它的嘴巴牢牢地綁了起來,「這樣,它就不會叫了。他笑咪咪地道。
弄玉的表情就更奇怪了,她歪著頭看看那只雞,再歪過頭看看蕭史,她也沒說什麼,只是「嘿嘿」地干笑了幾聲。
蕭史見形勢不對,回頭一看,只見他用來綁母雞的「繩狀物」乃是一條細碎的珠鏈。這條珠鏈從何而來?原來乃是弄玉那長長的麻衣拖啊拖,拖在地上的一部分珠索。也就是說,他也沒怎麼樣,只不過把母雞和弄玉綁在一起了而已,而那只母雞又是綁在床上的,結果也就是把弄玉和床綁在了一起而已。
那母雞嘴纏珠索,一顆顆細碎的珍珠在它的嘴上頭上閃光,倒是富麗堂皇,頗有「皇家尊雞」的派頭。它的頭側過來.側過去,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原來,這就是所謂‘彩鳳’。」弄玉自言自語,「古人誠不欺我。珍珠有彩,雞有‘鳳爪’,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彩鳳——」
「我已經吹完了。」蕭史小聲地提醒她。
弄玉還看了那只雞幾眼,才回過頭來,咳了一聲,繼續毫無感情地念,「此曲何也?」
蕭史看她一眼,念幾個字,「此《華山曲》——第一弄——也——」他看著她,其實聲音很溫柔,但他的聲音一貫動情,所以弄玉也沒听出來,繼續極度漠不關心地念,「曲可學乎?」
「既成婚契,」蕭史輕輕握住她的手,很柔軟地低聲道,「何難——相授?」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冷,因為夜里起身,沒有穿什麼衣服,就一襲麻衣。他溫言說完那一句話,把身上的雞毛大衣披在她身上。
「你——」弄五終于回神,「你不要用那樣認真的眼楮看我,我們不是在演戲,不需要入戲,只是念書而已。」她也不推遲那件雞毛大衣,「這個謝謝,我的確是有一點冷。」
蕭史只是笑笑,依舊那樣笑眯眯地看她,「我要走了,你明天記得像書里說的,去向秦穆公說你夢到仙人,要嫁給我。」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塵,他里面穿的還是那一件白色的套頭衫,只不過已經髒得不像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