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穹似乎不屑地笑了笑,「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霧張開雙手,「你是風,是海風!」
「我是瘋子。」川穹說,他站了起來,走到了窗前。
藏血和真秀對望了一眼,都有些不詳的預感,他難道當真想從這里跳下去?
藏血掠開了額前的散發,慢慢地走到川穹身後,「放手吧。」
川穹搖頭,冷笑︰「我在想,如果我們兩個一起死了,他會不會為我們掉一滴眼淚?」
「你?」藏血完全沒有料到他會如此偏激,剎那之間,川穹一把把他大半個人推出了窗口,藏血人不矮,高過窗口大半個人,川穹這一推,真的幾乎把他整個人推出了窗口。接著川穹迅速跳出了窗口,踩在十四樓的擋雨板上。
真秀大吃一驚,縱然他聰明絕頂,也完全猜不出川穹會來這麼—下。人人都以為他要跳樓,人人都防著他
跳樓,他竟然一把把藏血拉下水,川穹果真是個瘋子!
川穹的頭在窗口,他已經把藏血從窗口推了半個人出來又整個拉了出來,他身強力壯,藏血錯愕之下,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身在半空,腳下是十四層的高樓。
「川穹,把手遞給我,你要找名檀,我整個世界地給你我,你千萬別松手,把另一只手遞給我,你如果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名檀,是不是?」真秀幾乎是事件發生的同時就到了窗戶邊,伸出手,卻又不敢踫觸搖搖晃晃站在十四樓窗戶頂上的川穹,他一只手抓住藏血的衣領,藏血雙手都攀在十四層的窗沿上,否則兩個人都跌下去了。
「日之!」霧叮叮當當拖著滿身吊針和石膏,撲到了另一個窗口,「日之,別松手,千萬別松手,你如果掉下去了,我一定陪你,你記住了,你在哪里,我也在哪里。」她顫巍巍地半個人撲出了窗口,拼命揮手,「你看我在這里,千萬別松手,千萬別松手!」
「你叫十四樓的人打開窗戶。」藏血揚聲說。只要十四樓的人打開窗戶,他就可以順勢翻進去了。
「該死!」真秀猛一跺腳,十四樓是空調房,窗戶根本就不能開,「我去!」他去砸窗,「霧,穩住,如果連你也跳下去,你想會有多少人又從這里跳下去?」
「日之,千萬別松手,我不要和你分開,我會想辦法,你別怕,我會想辦法!」霧大叫,一個東西甩到了藏血臉前,是霧的點滴管,上面還有霧的血跡,「拉住它,有也比沒有好,我把它綁在鉤子上了。」
「沒用的,別傻了,站在那里別動,再探出來你也會掉下來的!」藏血看著顫巍巍趴在窗口的霧,委實驚心動魄,她滿身都是傷,「我不會松手,這點高度我不怕的,別擔心。」他甚至笑了,「那麼高我們都摔了下來,這點高度不算什麼,別怕。」
霧看著藏血攀在窗沿的十指一點一點地磨出了血痕,她如果不是腿骨折了,一早也跳了下去,現在只能趴在窗口看著,驚心動魄地看著他的手一點點地從窗沿上月兌開。「不要……日之……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
「當」的一聲大響,是真秀砸開了十四樓的窗戶,不過擋風玻璃堅固異常,只這一下,是不能完全打破的。
川穹冷笑,奇異地看了霧一眼,「他死了,你會哭嗎?」
霧被一個人拉開了,在她要掉下去的一剎那,那個人並不比霧高多少,卻輕捷有力,拉開霧之後,窗口霹出一張小女生蒼白清秀的臉,幽幽異異,她出手極快,一把抓住了川穹的衣領。
「我死了,他連一滴眼淚都不會給我。」川穹說,突然大喝一聲︰「放手!」
一聲衣服撕裂的聲音,女孩雖然抓住了他,卻只留下川穹的一塊衣服。
川穹落下,藏血也被他一把拖了下去,就在這時,一陣玻璃落地聲,十四樓的玻璃徹底被砸開了。真秀完全來不及讓他們翻進十四樓,情急之下,他反應快極,順著砸玻璃的勢,一把推了出去。
川穹和藏血剛剛落下來的身體,速度還不是很快,被真秀通過十四樓的窗戶一把推向背後齊樓高的樹枝,「快抓住!」真秀大叫。
藏血一把抓住了距離地面十多層樓高的樹枝,樹枝斷裂,他再抓,一下子樹枝連連斷裂,直到約莫十樓的高度,他才停了下來,一手抓住了一條比較結實的樹枝,另一只手,卻抓住了川穹,川穹一頭撞到了樹權,昏了過去,被藏血一手抓住在半空中,靜靜的不知是死是活。
十四樓的真秀轉身往下奔走。
十五樓有人悠悠地嘆了口氣,是那個臉色蒼白眼楮很黑的女孩,「藏血,霧被我打昏了,你別介意。」
藏血一只手承擔兩個人的體重,幾分鐘之內就要支持不住了,到時候他從十樓的高度掉下去,不成肉餅才奇怪,除非又有名檀來接他,聞言只能苦笑。
「她被我打昏之前說了一句話,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女孩幽異地說,「她說,請你為了她留下來。」
請我——為了她留下來——
藏血從來沒有想過,他自己是否要為一個人留下來,只是注意著,身邊又有誰離他而去,他誰也留不住,但如果一個人終究是要為了另一個人留下來的,他會為一個人留下來嗎?他要為一個人留下來嗎?他喜歡為了一個人留下來嗎?
從來沒有人這樣要求過他,人人只是說,藏血,你應該留下我,藏血,你應該學會留住人。可是從來沒有人說,藏血,請為了我留下來。
從來不向人提任何要求,從不勉強任何人,以為純然自由的生活,才是不會拘束的快樂。可是原來,被一個人要求為了自己而留下來,居然是這樣幸福的感覺。
對霧來說,我是最重要的。藏血閉上眼楮,終于明白,為什麼情人們總是哭著說他無情,為什麼他們都帶著怨恨或者悲哀離開。原來我始終不曾覺得,他們是最重要的,我到現在才明白,原來被要求留下,對情人來說,是這樣幸福的感覺,是這樣重要的事情。
我……喜歡被人這樣要求。
不知不覺之間,藏血渾然不覺手指的負重,他呆呆地在樹上多掛了十分鐘,一直到真秀迅速找來的消防員的雲梯升到了藏血身邊,用防護索綁他的腰他才清醒,原來他已經留下來了,誰也不會死。
銀冢洗著牌,從中間抽出了一張。
和早晨一模一樣的抽法。
本該抽出那張全黑的代表死亡的牌。
但在銀冢鮮紅的指甲之間的,是一張星星升起的圖案。
「咦?命運的絲弦重來了。」銀冢若有所思,拿著紙牌對著太陽照著,像照著鈔票一般,看看它是否是真的,「真的重來了。」
第十章善惡使者和司狐
「藏血,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斯文人。」仲海的大腳翹在霧的病床上,坐在病床外的一張椅子上,擠得椅子吱吱地響,令人懷疑它隨時都要散架。
藏血的雙手都涂了一些藥,都是磨傷和擦傷,最嚴重的是拉傷,他的雙手用了太大的力。「我一向都很斯文。」藏血斯文地推了推他的新眼鏡,似笑非笑地看著仲海。
霧的傷還沒全好,虛弱地躺在床上,她閉著眼楮,過一會兒就要看藏血一下,以確定他不會不見了。
「這丫頭,從小妖女變成了牛皮糖。」仲海看著她,嘿嘿地笑,「你居然可以一手把自己和比我還大塊頭的那家伙掛在樹上,我真看不出你還有練舉重或是吊環的天分,真不配你這張漂亮的玫瑰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