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扉,輕悄地被人從外開啟。
一逕地任由思緒飄蕩的雲畫舸,忽而警覺到身後出現了不尋常的氣息。起先,她以為是自己敏感,所以並不在意,直到她驟感肩頭一熱時——
雲畫舸受驚地驀然轉身,在倒抽一口涼氣的同時,「王、王爺!」眼前再熟悉不過的俊美面容,瞬間驅走了她的恐懼。
「嚇著你了?」洛函蕭一笑,傾身摟住她,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背脊。
「王爺是嚇著畫舸了。」雲畫舸輕嘆一聲,安心地偎入他的懷中。
但她的心跳才稍稍和緩,馬上就像想起什麼似地仰頭望向他,「王爺不是在松樓陪郡主嗎?」她不確定地問道。
拍撫她的手陡地一頓,洛函蕭直視她的眼,語氣不善地質問︰「是誰跟你說我在松樓的?」
「王爺,你先別管是誰告訴我的,你還是快過去陪郡主吧!」雲畫舸邊說邊將雙手抵在他的胸前,妄想將他推離出去,只不過,任憑她用盡氣力,仍舊無法撼動他半分。
「今夜是你我的大喜之日,難道你不希望我留下來陪你?」將她礙事的雙手用單掌扣住,洛函蕭勾起她的下顎,直直盯向她不時閃爍的水眸。
「可是郡主她——」
「別再拿她當藉口,我問的是你。」若不是娘的堅持,他怎麼可能會上松樓,不過就是因為去了趟松樓,他才意外得到一個訊息,那就是杜王爺已開始注意起他的行蹤。
「我、我……」雲畫舸幾度欲言,卻又在月兌口的前一剎那及時吞回。
「畫舸,這個問題不難答的。」對于她的「不敢講」,洛函蕭似乎受夠了。
「蕭,你別生氣,其實我本來是想說你還是去陪郡主好了,但是每次話到了嘴邊,我就是說不出來,我……」說到後頭,雲畫舸聲音已帶哽咽。
奇怪,就連寒毒發作時她都極少哭,但唯獨在他面前,她的情緒老是控制不住。
洛函蕭猛地摟緊她,「乖,別哭。」安撫她的同時,他的唇角是含笑的,神情亦略帶愉悅。
「蕭,你會不會認為我是個不識大體且又心胸狹窄的女人?」平復了情緒,她略微緊張地問出擔心之事。
「怎麼會?」在踏進這兒時,他就明白她的心里確實有他,否則她不會守在窗邊,更不會為了等待他而留下一盞燈。
「那真的不要緊嗎?」她仍憂心郡主會因此而……
「畫舸,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個兒吧。」洛函蕭要笑不笑地以指節拂去懸在她眼角上的淚珠。
他已經把藥丸和藥方全交給了溫太醫,想必結果很快就會出來。
心,沒來由地一震。
雲畫舸緩緩別開臉,彷佛不敢面對他笑得特別詭異的笑顏。
「那顆藥……」
「別管藥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可不想白白浪費掉。」
第7章(1)
「溫太醫,有話不妨直說。」
御醫異常沉凝的臉色,讓洛函蕭的氣息變得有些紊亂,他深深吸了口氣,盡量保持平穩地再次問道︰「太醫,本王的愛妾到底身染何種病癥?」
畫舸的病很嚴重嗎?
「寧王,恕下官直言,雲夫人真是服用這種藥丸來調理身子的嗎?」不對,上回為雲夫人切脈時,她的身子並無異狀,但是,他的推斷倘若無誤,這藥丸里頭的成分分明是用來壓制某種罕見毒癥的。
「嗯,她還說這些藥丸若是吃完,她的身子自然就會復元。」
「寧王,可否容下官再次為夫人診脈?」溫太醫慎重其事地要求。
溫太醫的謹慎,讓洛函蕭的眉宇益發糾結。
「太醫,請。」
別,千萬別是啊!
當雲畫舸看到溫太醫這位白發蒼蒼的慈祥老者時,猶不知他是誰,因為上回她一直躲在床上,直到——
「畫舸,太醫還要再為你把一次脈。」
「太醫!」
雲畫舸瞬間刷白了臉,瞪向一臉若有所思的溫太醫。
「你又不是第一次見到溫太醫。」她的震驚與倉皇洛函蕭都看在眼底,是以,他不再多言,直接將呆若木雞的她給牽至一旁落座,「把手伸出。」他命令著。
餅了半晌,雲畫舸仍遲遲未伸出手,洛函蕭遂主動拉過她的手置于桌案上。
誰知就在太醫的手即將搭上她的腕脈時,她卻猛一縮手,且急急起身。
「不用看了,我的身子又沒不適。」雲畫舸邊說邊後退,勉強擠出的笑容既難看又帶異楚。
「畫舸,過來。」洛函蕭冷下臉,沉道。
「可是我真的很好呀!」雲畫舸僵立在原處,沒再後退。
天吶,她該怎麼辦才好?
有函蕭在,她根本一點法兒都沒有。
「畫舸。」他心頭的那股不安益加擴散。
「你說過不逼我的。」
「只是讓太醫為你把脈,這叫作逼你?」他定定地凝視她白皙的芙蓉面,綻出的話聲除摻進一絲急切外,更夾雜著冷意。
「可我……」怕呀!
「畫舸,別讓我過去捉你。」他的語調倏銳,神情更顯冷峻。
「雲夫人,請您相信老夫。」此時的溫太醫或許已明白些什麼,以致慈面上透著一抹淡淡的悲憐。
「太醫,您不是已經替我把過脈了?」雲畫舸宛如在做最後的困獸之斗。
「不錯,當時夫人的身子確實無異狀,但——」
毫無預警地,洛函蕭的身形突如鬼魅般地欺向雲畫舸,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他已一指點向她胸前,下一瞬間,她便昏厥在他伸出的臂彎內。
太醫的沉重與謹言,加上她的反抗與推托,都在在顯示出她的病情並非如她自個兒所說的那樣簡單。
所以,他連半刻都不想等了。
橫抱起雲畫舸後,洛函蕭將她安置在床榻上,神情復雜而凝重地回視溫太醫。
太醫會意,趕忙上前為她診脈。
時間似乎停滯下來,尤其當他看到太醫的一雙白眉益發聚攏時,他頸側的血脈是抽動得益加厲害。
太醫終于收回了手,同時也重嘆了一聲。
「如何?」太醫這聲嘆息,重重地搗進他的心。
言「寧王,雲夫人她……」太醫猶豫了下,好像不知該從哪兒說起。
情洛函蕭不再催促他,一雙格外颯冷的黑眸轉而移至雲畫舸清靈柔美的睡容上,耐心地等候著。
小「不知寧王是否听說過血紅果……」
說原來,畫舸有今日全是拜他所賜。
獨他萬萬沒料到一顆小小的紅果實竟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後遺癥。
家七葉草,就連大內皇宮都沒珍藏的一味稀世藥材。
而且,就算溫太醫有辦法調配出能壓抑寒毒繼續深入五髒六腑的藥,也無法保證畫舸的身子還能支撐多久。
嘖,莫怪啊莫怪,當初畫舸被他救起時,曾暗指他多管閑事,原來她根本就不想活了。
她該要恨他才是。
是他的一時興起讓她的身心飽受這麼多年的折磨,但是,她為何要極力隱瞞這件事?她為何不理直氣壯地大聲責罵他,甚至報復他呢?
他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
當雲畫舸睜開眼的那一剎那,洛函蕭低啞且微帶隱忍的聲音同時傳入她耳里。
雲畫舸沒作聲,一雙水靈的澄眸沉靜地凝視住他那張噙著微笑,卻不小心流瀉出一絲傷痛的俊顏。
「你恨我嗎?」洛函蕭抓住朝他臉上伸來的柔荑。
一抹驚訝瞬間浮現在她臉上,久久之後,她綻出了絲極淺極輕的笑,「你怎麼知道是我?」
不知怎地,她一點哀傷的感覺都沒有,反倒是他不自覺間所流露出的傷痛令她極為不忍。其實,他不必為她感到難過,她相信她能遇見他是他倆的緣分,而她誤食血紅果更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