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住的喘息,鼻翼不斷地僨張,灼熱的氣息讓雙懷深深感受到眼前的他猶如出了柙的猛獸,萬分危險。
可是,她真的不要呀!
就算被他活生生的咬死,她也不要再讓自己有那種被愛的虛幻感了。
當日冕太子的粗喘聲漸漸平穩後,他即翻身下床,並穿戴好衣袍,在走出寢房前,他不帶感情的撂下一句︰「給本宮好生待在懷閣,哪里也不準去。」
雙懷緩緩閉上眼,無力的仰躺在床上,淚珠兒,又不知不覺的從她眼里一顆顆的滾落下來。
***
懷閣外的景致,是否每天都會有所改變呢?
要不然,雙懷夫人為何老是望著閣外,而且一望就是一整天?
染兒不明白,卻也不敢多問,她唯有成天捧著膳食,不斷重復著那句老話︰「夫人,飯菜奴婢已經重新給您弄熱,您就多少吃一點好嗎?」
雙懷還是沒有啟口。
「夫人,您是在擔心您父皇是不?」染兒突然小小聲的問道。
雙懷如蝶翼的眼睫,忽地一眨。
「夫人,奴婢听宮內的人說,帛國皇帝被俘擄之後,並沒有被殿下關進大牢,而是被囚禁在皇城的某個地方。」
「在哪里?」雙懷突然出聲。雖然她不敢見父皇,但還是希望能偷偷看他一眼。
染兒閉著嘴,搖一搖頭。
「秋聲院。」一聲男音冷不防的介入。
「呃,奴婢見過鳳卜大人。」染兒一驚,生怕自個兒的多嘴會害了夫人。
「夫人,若妳想見他,鳳卜可以帶妳前往。」唉!真是失策,想不到殿下居然會對雙懷夫人如此。
不過這倒也無所謂,反正將雙懷夫人安排在日寰身邊的確起了作用,只是,他也沒料到殿下在收回這顆棋子的同時,竟也失去這顆棋子的心。
要怪,就只能怪她父皇太沉不住氣。
***
秋聲院,一座荒蕪且人煙罕至的廢棄院落,位于皇城的最西端。
此時,鳳卜正領著雙懷、染兒,步出翔陽宮,往秋聲院而去。
然而,就在他們行經一處宮門外時,一聲聲淒楚的哀號聲冷不防的傳入他們的耳里。
雙懷猛一頓步,偏首愕道︰「這里不是慈雲宮嘛,那這個聲音不就是……」那是二王爺的母後,靖妃娘娘。
雙懷一怔,隨即步伐一轉,但一只手臂及時橫擋在她面前,阻止她踏進慈雲宮宮門。
「夫人,我們該走了。」鳳卜顯然不希望雙懷看到里頭正在進行的事。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寰兒他沒有要反您呀,請您饒了臣妾、饒了臣妾……」
但靖妃的求饒聲卻不斷傳入她耳里,教雙懷緊蹙眉,硬是想闖入一探究竟。
「夫人……」
「鳳卜,你快告訴我,靖妃娘娘她到底發生何事了?」隱約中,雙懷好像也明白些什麼。
鳳卜端詳她堅定的眸子許久,末了,他才將視線轉向宮門內,淡淡的說︰「皇上已下令賜死靖妃。」
「為什——」雙懷揚起的聲調突然斷掉,因為她驚覺自個兒的問題委實可笑,靖妃娘娘會被皇上賜死的原因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那麼說,皇上已經知道二王爺欲奪嫡篡位一事了。」她惻然的垂下眼睫。
「嗯。」皇上雖然痛心,但畢竟還是得依循律法來處置靖妃娘娘。
這時,慈雲宮宮門被緩緩關上,也許是執行的時辰已到。有半晌的時間,雙懷就這麼靜靜佇立在宮門前,低頭不語。
「夫人,我們走吧。」
「鳳卜,那二王爺他——」雙懷在移動沉重的腳步前,還是問了。
「打著反太子旗號的馳騁將軍已亡,殿下正全面搜索已經孤立無援的日寰王爺。」鳳卜覺得沒有隱瞞她的必要。
雙懷聞言,只是深深嘆了口氣,然後在染兒的服侍下。朝秋聲院走去。
曾經誓言要坐上九五之尊的二王爺,大摡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呵,就如同曾經發過誓的她,也是到了最後,才清楚自己有多麼的不自量力。
「夫人,秋聲院到了。」
就在她的心思逐漸飄遠之際,鳳卜的聲音及時將她拉了回來。
她倏地仰起頭,眸泛復雜與羞慚神色,環視著這一座雜亂荒蕪的院落。驀地,她的心整個揪在一塊。
她踩著蹣跚的步履,小心翼翼的接近一處外圍釘有木條的窗戶,透過窄小的縫隙,她仍然可以看到里頭的一切。
是父皇……雙懷一見頭發披散,身穿灰衣,雙腳被一條粗大的鐵鏈給扣住的父皇時,當下忍不住哽咽起來。她急忙捂住嘴,不想讓父皇听到自己的哭聲,更不想讓父皇知道她在這里。
是她把父皇害成這樣的,是她、是她……雙懷似不忍,又像逃避般的立刻轉身就走,然而,當她一跑出秋聲院外,卻猛地一頭撞進來人結實的胸膛。
「殿下。」她愕然抬頭,臉色一下子刷白。
「本宮念在他是妳父皇的份上,將他囚禁在這座秋聲院。」
雙懷陡地跪在日冕太子面前懇求︰「殿下。我父皇就算有錯,也是我所造成的,求您大發慈悲放過我父皇,讓他得以回帛國安養天年,雙懷真的願意代父皇受過。」她的水眸盛滿著哀傷,強烈的自責感一點一滴的浸蝕著她的心,讓她深深體會到自己的罪大惡極。
「起來。」日冕太子沉著臉,硬聲道。
「殿下,求您一定要答應雙懷的請求。」她父皇會背叛日冕太子,也全是為了帛國子民的生計著想,若真要論起父皇的過失,就只能怪父皇他太過心急,錯估情勢,才會嘗到亡國的苦果。
「本宮再說一遍,起來。」難道她不知道他將帛國皇帝囚禁在此,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容嗎?
「若殿下不答應,那雙懷就長跪在此。」這里離父皇最近,她要在這里陪伴著他。
「妳!」她以為她是什麼?哼!
「殿下,求您成全。」
雙懷緩緩垂下愁悵的容顏,聲調虛軟卻不失堅定的說道。
他壓抑住將她拽起的沖動,捏緊的雙手更是喀喀作響,最後,他從齒縫間迸出一句讓雙懷寒透心的回答︰「那妳就長跪在此吧!」不願洩露太多情緒的日冕太子,在狠狠瞪視悶不吭氣的雙懷後,即拂袖離去。
而原本領著雙懷主僕前來秋聲院的鳳卜,頗具深意的瞥了雙懷一眼,即跟著日冕太子身後離去,僅留下陪同主子一起跪地的染兒,不知所措的左右張望著。
***
她以為她是誰?
別以為替他完成一件小小的任務,就可以向他予取予求。
喀的一聲,日冕太子手中的筆瞬間折斷,想當然耳,他亦無心再替皇上批閱奏折。
凝視日冕太子一張陰晴不定的臉龐,在旁隨侍的鳳卜亦心知肚明主子是因何人而氣悶難消。
看情形,他需要推主子一把了。
「殿下,已經近兩個時辰了。」鳳卜意有所指的提醒他。
日冕太子斜瞪鳳卜一眼,似乎在責怪他的多嘴。
「夫人體質軟弱,恐怕捱不了多久。」
「閉嘴。」日冕太子猛地一喝。
「尤其是回到懷閣後,夫人彷彿想成仙似的,幾乎很少用膳,照這樣下去,夫人可能就快……」鳳卜根本無視于主子的警告。
砰的一聲,日冕太子雙掌用力擊向桌面,幽深的黑瞳直盯著一派淡然的鳳卜,倏地,他冷不防的站起,並直往殿外走去。
「殿下,您要去哪兒?」鳳卜明知故間。
日冕太子重哼一聲,忿忿的踏出翔陽宮。
雙懷呀雙懷,與妳對弈的這盤棋,算是本宮輸了。
***
這時,秋聲院四周,因夕陽西沉而顯得蒼涼、淒楚,而陣陣寒風襲來,令雙腿早已麻痺的染兒頻頻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