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呆?林芳紀用力揉揉眼,懷疑是自己看錯了。總監的時間寶貴到連打個呵欠都嫌多余,怎麼會有時間發呆?一定是她看錯了!
誰教她今天看太多「象形文字」,一定是因此而視力退化。「總監,資、資料做好了。」
吞了吞口水,林芳紀戰戰兢兢將資料遞到雷見風桌上,原以為一頓咆哮是免不了的,孰料他卻抬起頭用一種狐疑的眼神看她。
「資料?什麼資料?」
「就是您去香港開會的資料啊。」林芳紀眼皮直跳,深怕自己弄錯了什麼。
盯著她似乎有一世紀之久,雷見風才終于恍然大悟。「喔——我想起來了。」他點點頭,伸手將資料塞進抽屜里,忙不迭揮手打發她。
「沒事了,你早點下班吧!」
下班?以往她有事要準時下班,總得挨上龍卷風幾個譴責的白眼,怎麼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他竟然叫她「沒事早點下班」?!
回過神,定楮一看,只見那頭向來威風凜凜的老虎,正若有所思的撐著布滿胡碴的下巴出神。
林芳紀模模自己的額頭,確定一定是她病了!匆匆辦好明天的請假手續,林芳紀決定趕緊回家睡覺,遺忘今天所看到的種種幻覺。
「芳紀,你沒事吧?」還沒下班的忻蕾看到林芳紀白著臉,好像活見鬼似的從總監辦公室沖出來,忍不住出聲關心。
「沒、沒事,大概是生病了。」擺擺手,林芳紀抓起皮包就往辦公室外沖,打算先去收驚。
擔憂的看著林芳紀搖搖晃晃的身影,忻蕾暗自同情,她好像真的病得不輕哪!
斂回神,她繼續忙著手上的工作,雖然工作真的頗為繁瑣,但向來熱愛工作的她卻是樂在其中,連下班時間已過都渾然不覺,只想趕緊將前一任執行企劃留下的工作盡快做完。
窗外天色闃黑,辦公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她還伏首電腦前,一盞桌燈襯得她的背影格外專注、動人——
站在辦公室門邊,手里拿著咖啡杯的雷見風幾乎看痴了。
「總監,有事嗎?」
忻蕾突如其來的叫喚聲讓雷見風震了下,手里的咖啡杯差點拿不穩。
「沒、沒有,我只是要倒杯咖啡。」他避開那雙宛如夜星般璀璨的眸,疾步走向茶水間。
雷見風抓起咖啡壺,發現自己的手竟然還在微微顫抖,氣息也紊亂得不像話。
好不容易穩住了氣息,他回過神,杯子里依然空空如也,這才發現咖啡壺里連一滴咖啡都不剩。
「該死,怎麼連一滴咖啡都沒了?」他心煩意亂的站在茶水間里低聲詛咒。
他本想放棄喝咖啡的念頭,但此刻情緒浮躁得厲害,讓他非得立刻喝上一杯咖啡鎮定情緒不可。
他轉頭看了眼依舊在辦公桌前專注工作的忻蕾,仿佛有股莫名的騷動在胸口竄流,灼熱著、翻騰著,讓他完全無法平靜——
猛吸口氣,他當下決定自己煮咖啡。
從櫃子里抓出咖啡粉,胡亂倒了一堆進咖啡機里,添了水,他的長指不耐的敲著桌面,看著黑壓壓的汁液慢慢注入咖啡壺,緊繃的情緒總算一點一點松弛下來。
好不容易咖啡機停止運轉,他迫不及待替自己倒了一大杯,溫熱香醇的咖啡香彌漫在鼻端,似乎松弛了一根根緊繃的神經。
黑咖啡,高濃度的咖啡因,眼前他最需要的就是這個——
雷見風滿足的灌下一大口咖啡,突然間,一道黑泉從他嘴里噴了出來。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他狼狽抹著嘴邊的黑漬,驚駭瞪著手里那杯黑壓壓的液體。
雖然平時都是由企劃部最擅長煮咖啡的女職員代勞,但煮咖啡不就是這麼回事嗎?簡單的咖啡粉跟水,怎麼煮出來的味道差這麼多?
他用力耙著一頭亂發,氣惱的忍不住又發出咒罵。
第三章
聞聲而來的忻蕾,一進茶水間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副景象——雷見風高大魁梧的身軀,站在一片狼藉的流理台前懊惱地耙頭發,邊連聲詛咒抱怨。
一個這麼高大的男人,看似強勢干練、無所不能,卻為了一杯咖啡而生氣,像個孩子似的,忻蕾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總監,讓我來吧!」
忻蕾善解人意的沒多問,只是取代他的位置,利落的把台面、咖啡機上的咖啡漬擦干淨,將那壺黑濁的咖啡倒進洗手槽里,隨後順手將咖啡壺洗淨、添了水,拿出咖啡匙放入幾匙咖啡粉。
很快的,一股咖啡的香氣開始彌漫在小小茶水間里。
但雷見風卻完全聞不到那股三分鐘前渴望得要命的咖啡香,只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幽香,感覺到茶水間里莫名竄升的溫度。
看著她白皙漂亮得像是藝術品的手利落收拾善後、迅速煮出一壺咖啡,就好像看魔法師變魔術似的,簡直教人嘆為觀止。
原本容納幾人還綽綽有余的茶水間,突然之間變得擁擠起來,站在她的身後,他覺得自己幾乎快貼上她,甚至可以聞到她的發香。
盯著她一頭被整齊盤起的發,露出雪白光潔的後頸,他竟沖動得想伸手解放那頭美麗的長發——
「總監?」
雷見風再度被驚醒,猛回神,一杯香氣襲人的咖啡就在眼前。
忻蕾一臉笑盈盈地看著他。「您喝喝看。」
他直視眼前怔忡半晌,但事實上,他看的卻不是那杯咖啡,而是她漂亮的手,想起那雙縴手柔軟的觸感,以及像是觸電的感覺——
「謝謝。」他的嗓子像是突然灌進一袋沙,干啞得不像話。
雷見風接過咖啡,急忙往嘴里灌進一大口,濃醇的咖啡滑過干澀的喉頭,讓他忍不住發出滿足的嘆息。
這杯咖啡看不出來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但從她手里煮出來的味道就是那麼香醇順口,遠勝他所喝過的任何一杯咖啡。
「還合您的口味嗎?」忻蕾笑盈盈的臉龐仰望著他。
「很棒。」他直視著她迷人的笑容,目光深邃得像是快穿透她。
看著他灼熱惑人的眼神,剎那間,忻蕾幾乎以為雷見風說的——是她!
她的心陡的漏了一拍,臉上閃過短暫的臊熱,但她仍強自鎮定回以一笑。「總監喜歡就好。」
「我喜歡——」他微啞的嗓音低沉吐出一句。
那眼神、那聲音,像是春雨灑過草原,將泥土中沉寂的種子給催醒;向來主張在工作場合絕不涉及感情的忻蕾,第一次有種被撩動的感覺。
眼前這個男人太過豪爽粗獷,完全不是她所喜歡的類型,但不知怎麼的,他身上卻有一種吸引人的奇妙魅力。
兩人四目交接,像是一旦糾纏在一起就分不開的線團,霎時,一股動情的曖昧氣息在小小的茶水間里蔓延。
這股情愫來得太快、也太突然,教兩人驚慌失措地呼吸漸漸急促。
「我、我去忙了。」忻蕾強壓下這股悸動,低著頭,心慌意亂的繞過他走出茶水間,回到自己的辦公桌。
「我也該回辦公室了——」
雷見風也慌張的跟著轉身,卻迷迷糊糊走進洗手間。
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他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瞪著鏡中的自己——一頭被耙過數百次的凌亂頭發,下巴一大片沒有刮除的胡碴,不修邊幅的模樣活像露宿街頭的流浪漢。
天,鏡子里那個可怕的家伙是誰?
他驚駭的瞪著鏡子里的人,好像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模樣。
雷見風模了模下巴刺人的胡碴,生平第一次為自己慘不忍睹的模樣感到懊惱。
對感情從不感興趣的雷見風,此刻卻很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