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什麼也沒看到,你每次開始換衣服我就立刻轉開視線,真的!」好個此地無銀三百兩!
捂著臉,馮篤無力申吟。
等一下他一定要立刻把窗簾拉上,非必要絕不拉開,嚴防隔牆有眼,以免被有心人偷窺!
「你有沒有好一點?」
「什麼好一點?」他煩躁反問,實在很難在夜半發現有女人爬進他房間後,還能保持冷靜思考。
「你的頭痛。」
像是上弦月一樣淺笑彎彎的嘴,讓他立刻記起今天那個被硬生生……不,是「及時」打斷的吻。
「本來好了,看到你又開始痛起來了。」他故意氣她。
「我是關心你。」倪必舒沒那麼笨,當然听得懂他話里的嘲諷。
「你不妨先關心自己等會兒要怎麼爬回去。」
「別擔心,我手腳很俐落,沒問題!」她的身手一向靈巧,剛剛那跤只是呃……意外!
「你沒問題,我有!」他沒好氣回她。「你想表演飛檐走壁的絕技,麻煩你到別人家去,別害我背上不白之冤。」
這女人莽莽撞撞的,誰知道等一下她會不會又糊里糊涂發呆,不小心真摔了下去?
「喔……」她掩不住失落的表情。還以為他是擔心她,原來他是擔心她在他家摔成肉餅。
「你趕快回去吧。」他擺手趕她。萬一被他父親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場家庭革命。
「你真的沒事?」勉強轉身走了兩步,她又回頭不太放心的問道。
「我、很、好!」他的聲音從牙縫里迸出來,發誓她要是再沒完沒了,他就把她扔出去。
「那我走了喔?」她看著他,等著他有些反應。
他臭著臉沒有吭聲,快意的表情像終於趕走一只煩人的蒼蠅。
「晚安。」她低低說了聲,一股莫名的惆悵涌上心頭。
拉開落地窗,夏夜涼風迎面吹來,卻刮得她心頭泛起寒意。
走出陽台關上落地窗,房間內那雙灼灼黑眸正緊盯著她這個不速之客離開他的地盤。
陽台外連接的是一棵二十多年的菩提樹,足足有她兩倍粗的樹干,是她當年跟他一起種下的,如今小小樹苗成為頂天巨樹、人事卻已全非。
不知怎麼的,自樹頂篩落的清冷月光竟讓她覺得有些鼻酸,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應該是這樣的呀!
一腳跨出陽台,她心不在焉伸手要攀向一根手腕粗的樹枝時,突然間手一滑,沒抓到樹枝,反倒整個人失去平衡栽到陽台欄桿外,幸好一手還緊抓在欄桿上。
她狼狽又驚惶,根本不敢出聲呼救,萬一驚動兩家,她就完蛋了!
她垂在欄桿邊驚險的搖搖晃晃,膽戰心驚偷偷往下一看,遙遠而陰暗的地面好像十八層地獄,等著她拎著一條小命自動報到去。
以為自己大概會摔成肉泥,突然間,落地窗刷一聲被猛力拉開,隨即她發麻得幾乎快撐不住的手臂被一雙大掌牢牢握住,將她慢慢往上拉。
混亂中睜眼往上看,陰暗的夜色讓他的身影好模糊,隱約只見他身上散發出的瑩白月光。
那曲線讓她專注打量半晌,突然間,她狠狠倒抽了口氣,一張臉從慘白變成火烤蝦子的艷紅。
那是……?
那表示,他、他、他竟然沒有穿?!
呈現仰望九十度的脖子頓時僵硬,連眼楮都不敢亂瞄,因為她現在的位置或許就正好對在他的——
不听使喚的鼻血馬上從她鼻子里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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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自沒有玻璃的窗戶灑入,窗台放了一排玻璃牛女乃瓶,里頭用水種了幾株他叫不出名字的攀藤植物。
陽光投射在窗邊,水光映著女敕綠,看起來令人心曠神怡。
苞剛來時髒亂、破舊的景象相比,這里雖然還是老舊,卻在倪必舒的巧手下變得溫馨舒服多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對這貨運行、對他的影響,卻是不容否認的。
收回目光,他發現自己近來總是莫名其妙分神,好像只要有她在,他就很難安安靜靜一整天。
出神良久,他不經意一轉頭,心髒差點跳到喉嚨,想也不想的跳起來吼道︰「你在做什麼?」
腳底下突然迸出的冷厲聲音,讓心神恍惚的倪必舒嚇得差點栽下梯子。
驚魂未定低頭一瞧,一雙冷沉黑眸出現在鋁梯邊,緊蹙得幾乎快糾在一起的眉頭跟昨晚如出一轍。
「我、我在給電風扇上油啊?」突然間,她又想起了那兩片白花花的,鼻血彷佛隨時會噴出來。
壓下恐懼,他的神色恢復鎮定。「你還沒摔怕?」他冷冷挖苦。
「這梯子很安全——」
「沒錯,就跟有人信誓旦旦保證她手腳俐落一樣。」他這下可挖到她的瘡疤。
她乖乖爬下梯子,像是做錯事的學生準備听訓。
「昨晚只是一個意外。」她心懷懺悔說道。
「你是指爬進我房間、摔下陽台,還是那灘噁心的鼻血?」一樁接一樁簡直像災難!
他甚至不顧形象沖到陽台當起救美英雄,而這個見義勇為的英雄還連褲子都來不及穿。
最讓他氣惱的,卻是在親眼目睹她摔出欄桿時,那種快被嚇破膽的感覺。
如果臉色可以讓空氣結凍,她現在恐怕已經變成冰塊了,外頭高達三十幾度的高溫,他的眼神卻讓她渾身泛起森森寒意。
「我不是故意的……」她難過不已。
她也是好意,況且她也已經受到懲罰了啊!她困難眨了下因為長針眼而腫痛的右眼。
「你當然不是,你是存心的。」他惡意指控道。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倪必舒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她真的只是好意啊!
「我警告你,以後不許你再爬進我房間,否則就算你摔死了,我也不會再伸出一根手指頭,听到了沒?」
這女人弄撞的個性一點都沒變,從小就是如此,只會把事情搞砸。
「我知道了。」她偷偷抬眼瞅他的表情。這麼說,他已經原諒她?
他繃著張冰塊臉,看不出多餘的表情,不過她猜想,很會記仇的他可能要很久才會氣消。
「替我聯絡各大報社,刊登徵人啟事。」他將一張密密麻麻的資料交給她。
「徵人?」她低頭看了下,上頭不但需要貨車司機、貨運工,還要會計、總務跟職員數十名。
「老板,為什麼要徵這麼多職員?」小小的貨運行哪需要這麼多領薪水的人?
「照著我的交代去辦就是,我不是請你來當顧問的。」他一張嘴依舊刻薄得讓人生氣。
「是。」她悻然應道,拿著資料回辦公桌郁悶的開始打電話,邊偷偷自眼角觀察他重新坐回辦公桌後忙碌。
就主雇關系而言,他的態度一點也不和顏悅色;就多年的老鄰居看來,更是完全不友善,簡直像仇人一樣。
不行,她怎麼可以那麼輕易就放棄?
她說好要讓彼此化敵為友,她可不是一時興起,更不是喊喊口號而已,她一定要成功。
突然間,她刷地一聲霍然站起來。
像是披上戰袍的戰士,她渾身充滿高昂的斗志,筆直來到馮篤的辦公桌前。
「我要向你下戰帖!」一雙藕白的手臂擰在桌面上,來者大半個嬌小身子往下傾,氣勢萬千的宣布。
「抱歉?」敵方主將緩緩抬起頭,目光與她筆直相對。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楮,神秘、深邃,充滿男人的魅力,只要是女人,都會因為這雙眼而暫停呼吸好幾秒。
倪必舒也不例外,但她卻是因為那雙黑瞳里那股不友善的寒光,而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