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餓,也不想吃你的便當。」他驕傲的拒絕。
他不願接受她一片好意,就等於不給她台階下,一時情急,她只好不顧一切跳牆。
「沒關系,我把便當放在這,你若餓了隨時可以吃。」急忙拋下便當,她火速往外跑,活像剛丟下一枚原子彈。
但原子彈威力也沒那麼強大,才短短幾秒鐘時間,他的辦公室、鼻息間全是飯菜要命的香味。
他瞪著那用碎花布巾整齊包里的便當,肚子突然發出抗議的鼓噪,喉頭不由自主滾動了一下。
天啊,這女人分明是天使跟撒旦的混合體,一面無所不用其極擾亂他的心神,一面卻又把令人垂涎三尺的便當端到他面前,考驗他的定力,簡直可惡至極!
心神一凜,他拿出男人的骨氣睥睨掃了便當一眼,驕傲的收回目光,目不斜視的繼續處理公事,肚子卻抵擋不住誘惑的敲起降鼓。
在這種非凡人能抗拒的香味引誘之下,連賓拉登都會棄械投降,他花了兩分鐘時間說服自己,打敗男人誓不低頭的驕傲與骨氣,餓虎撲羊似的急切扒開布巾。
便當分量驚人,足足有他兩個手掌大,看得他瞠目結舌。里頭菜色豐富精致,活像剛從五星級的大飯店廚房端出來的。
抓起筷子,他沒有形象的囫圇將飯菜往嘴里塞,邊在腦子里編著便當離奇失蹤的故事。
「老板……」倪必舒拿著一疊剛送到的貨單走了進來,小嘴跟眼楮同時張成大O形,瞪著他兩頰鼓漲、完全稱不上文雅的吃相。
「有、有什麼事?」馮篤試圖從塞滿食物的嘴里擠出聲音來。
「沒關系,你慢慢吃,吃完再說。」倪必舒同情的安撫他。
馮篤狼狽的急欲吞下食物,卻因為心急不小心嗆得劇烈大咳。
「老板,你沒事吧?」一只小手善解人意的輕拍他的背,擔憂問道。
他說不出話,僅能以搖頭跟手勢表示。
看到桌上被扒掉三分之二的便當,倪必舒的心情又是歡喜、又是怕受傷害。
「便當……好吃嗎?」她害羞問道。
「嗯。」人證物證俱在,叫他不容抵賴,馮篤困窘得簡直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哪兒,只好坦自承認。
「那就好。」她松了口氣,一朵滿足的甜笑在她唇邊漾開來。
不經意撞見這抹笑容,馮篤的心口竟無來由的震動一下,壓在肚子里暖暖的飯菜,好像也讓心口跟著暖和起來。
這盒飯菜的魔力很可怕,他擔心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控制。
「沒事的話你出去吧!」他需要好好的消化以及冷靜一下。
將手里的貨單交給他,她難掩失望的轉身。
看著她落寞背影,不知怎地,他的胃竟然隱隱抽搐起來。
「謝謝你的便當。」他終於還是沖動開口了。
倏然旋身,她的臉蛋像是朝陽下剛剛綻放的花朵,燦爛而嬌女敕,教人幾乎看痴了。
而那張回望著她的臉龐,竟也浮現出滿足的傻笑。
第六章
「為愛往前飛、不顧一切往前飛,往前飛……往前飛……」
嘴里哼著荒腔走板的歌,漂亮的抖音到她嘴里變成嚴重的走音,倪必舒邊盤點剛送來的貨,陶醉得渾然不覺周圍撞牆的撞牆、倒地抽搐的倒地抽搐,小小的倉庫宛如人間煉獄。
但清一色是男人的貨運行,倪必舒是唯一的女人,能听到女人甜甜軟軟的聲音就已經是天大的滿足,哪敢要求歌唱得多好听?
突然間,拉到快斷氣的高音陡然停止,倪必舒宛如嗅到目標的獵犬,先是側耳听了下外頭的動靜,下一刻就迫不及待沖出倉庫。
「老板,你回來啦?」
「嗯。」掃她一眼,馮篤逕自抱著幾大袋公文袋回辦公室。
一路跟進辦公室,倪必舒又立刻化身成哈巴狗,亦步亦趨的跟進辦公室,等他在辦公桌後落座,立刻端出特地為他準備的愛心便當。
連續幾個禮拜以來,這個便當是他們之間唯一的妥協跟中間地帶,倪必舒做得開心、馮篤吃得滿意,中午的便當時間,是他們唯一和平的時刻。
手里的便當已經涼掉,他沒有交代就突然回來,為了怕他餓也沒時間再跑出去加熱,只好勉強端出來給他。
興沖沖的打開便當,一股酸臭撲鼻,才發現便當竟然壞了。
都已經下午兩點多了,這麼熱的天氣不餿才怪!
但她心疼的卻不是昨晚花了兩個多小時做的「必舒愛心便當」,而是他饑腸轆轆的肚子。
馮篤不明所以,還滿心期待著他的個人特別午餐。
昨天總算拿到延宕了兩個多月的建築執照,上午走了一趙建築師事務所簽約,下個月初預計新大樓即將動工,結束後對方極力邀請他到某家知名餐廳吃飯,而當時談了一早上合約的他,已經因為看了太多條約內容而饑腸轆轆。
明明可以從容吃頓豐盛的午餐,偏偏他滿腦子都是她的便當,硬是失禮的推掉了邀約,開車一路狂奔回來。
他覺得自己簡直像中邪一樣,完全無法自拔!
「怎麼了?」正準備好好享受美味便當的馮篤,發現她一副苦瓜臉。
「便當壞了。」她抱歉的說道。
壞了?晴天的霹靂迎頭落下,餓得快神智不清的他頓時頭更暈了。
「沒關系,我這就出去買些吃的東西回來,等等喔!」不等馮篤反應,倪必舒已經立刻扭頭沖了出去。
跑到外面的街上打算買些吃的給他當點心,偏偏每家小吃店都已經關門,只有巷口擺了個賣臭豆腐的小攤。
臭豆腐很好吃,她超愛吃,他也應該喜歡吧?
她大膽猜想著,立刻跑去買了兩份,還叫了一碗豬血湯,興沖沖的拎著香味撲鼻的臭豆腐,一路跑回貨運行。
才剛剛吃過午餐、將一個大便當塞進肚,但聞著臭豆腐的香味她卻覺得肚子好像又餓了。
不、不行!她怎麼可以打臭豆腐的主意?這是她專程買給他的,她怎麼可以「肖想」?
而坐在辦公室里正餓著肚子,沒有美味便當可吃,只能寄望有東西填肚子就好的馮篤,等了好半天,總算听到她回來的聲音。
急促的腳步聲還沒走近,他就聞到一股撲鼻的臭味,他蹙起眉頭想不出這臭味打哪兒傳來的,難受的掩了掩鼻,希望那股可怕的臭味能盡快消失。
但那股令人不舒服的臭味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強烈,薰得他幾乎窒息。
「老板,快來,看我給你買了什麼!」倪必舒跑進辦公室,將手里的袋子慎重的放到他桌上。
「這是什麼東西?」好臭!
他掩鼻跳起身,像是瞪著怪物似的盯著眼前不斷散發出刺鼻臭味的袋子。
「臭豆腐。」倪必舒不知大禍臨頭,還得意的咧開嘴笑。
臭豆腐?!
頓時,胃里因為饑餓蓄積過度、準備消化食物的胃酸突然涌上他的喉嚨,幸好及時被他壓下。
「立刻把這東西拿走!」他迅速別過頭,失控大吼道。
「你不喜歡吃臭豆腐嗎?」倪必舒一臉受傷。
「不、喜、歡!」他忍無可忍的咆哮,他發誓自己真的快吐出來了。
「可是……」倪必舒還想試圖說服他,臭豆腐只是聞起來味道臭,事實上真的很好吃。
「拿、走!」他的臉色鐵青駭人。
倪必舒看他臉色這麼難看,猜想他一定是沒吃東西血糖過低,無論如何一定得吃點東西墊墊胃啊!
「你不喜歡臭豆腐,那喝點豬血湯好不好?」她討好問道。
豬血湯?
這三個字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馮篤再也忍不住,搗著嘴不顧一切往門外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