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天大的事,妳就不能等到我下班後再說嗎?」
才想著,熟悉的聲音驀然自身後傳來,隨即一張明顯寫著不悅的陽剛俊臉出現在吧台邊。
「你來啦?!」一看到他,藍漪波開心嚷了起來。
朝岩日回過頭來的,不是一張標準美人的臉孔。就美人的標準來說,她的臉蛋不夠柔美細致、神態間也少了分女人的嬌媚,反倒是絕不適合出現在女人身上的剛強倔強卻鮮活分明。
但她的五官清新干淨、透著股令人舒坦的英氣,一雙眼眸清澈燦亮得彷佛一眼就能看透,尤其是那份古典味,更是別有一股獨特的味道;還有那雙神采奕奕的大眼楮,配上一頭利落的短發,讓人倍感舒服的朝氣與活力,像是隨時會感染他人似的。
她是個年輕充滿活力的女孩,卻有著像男孩子般耿直、豪爽的個性,說好听是率性灑月兌,說難听點,簡直就是個男人婆。
「這里坐!」她趕緊放下腳,熱絡的騰出身旁的座位。「要喝點什麼?啤酒還是波本?」
藍漪波絲毫沒有察覺,他冷得簡直可以凍死人的臭臉,還一徑熱心的問道。
「我什麼也不想喝,有事快說!」他不耐的催促道,連看都不看那個為他騰出的座位。
藍漪波望著他,原本的郁悶換成了擔憂。
岩日魁梧的身影矗立在她身前,活像一座高聳的大山,但這座山今天卻少了以往煥發的氣勢,壓抑著怒氣的陽剛俊臉堆滿疲憊,新冒出的青色胡碴讓他看來有些蒼涼——他看起來實在有點糟糕。
「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加班了?」她很了解他,一個血液里充滿工作因子的工作狂。
「嗯。」他勉強一點頭,不耐的再度催促道︰「妳到底有什麼事?我得趕去吃個晚餐,然後回公司。」
「你還沒吃晚餐?」藍漪波熱心的跳起來,準備替他張羅。「我替你叫份三明治。」
「不需要——」岩日不悅的抗議。
「我的生活不需要一個女人來替我安排。」他討厭有人介入他的生活,尤其是女人。
「我不是什麼女人,是你的哥兒們!」她鄭重的糾正他。
「阿默,麻煩幫我做份總匯三明治——」她置若未聞的替他叫了份三明治,叨叨絮絮的開始數落起來。
「我說你也真是,再忙也不該虐待自己的胃,錢再多也換不來健康耶!再怎麼說你可是個總監,萬一你把自己累掛了、餓垮了,多少人樂得撿你這個空缺——」
岩日緊揪著眉頭瞪住她。這個女人很奇特,有時候可以天真、迷糊得像個長不大的小孩,有時卻又嘮嘮叨叨、好像不數落他幾句渾身不舒坦似的,像個老媽子。
「你為『亞藝』做得夠多了啦,偶而也該適度的休息、放松自己一下——」
「夠了沒?」他語氣不善的打斷她。
「你這什麼態度嘛?」她氣憤的罵道。「要不是看在哥兒們份上,我才懶得浪費我的口水咧——」
「那就麻煩妳省省。」他無動于衷的回道。
「你——」
為了讓自己有點事情做,他干脆拿起三明治大口大口吃起來,好讓自己忽略那張聒噪起來會吵死人的嘴。
看他自顧自大口吃起三明治,藍漪波悻然的撇撇嘴,但總算是止住了嘮叨。
真不是她愛說,這個看似無所不能,儼然是個典型事業成功的男人,卻連照顧自己也不會。
不過是三餐定時、準時上下班、準時上床睡覺,這很困難嗎?她想不透。
「阿默,請給我一杯波本不加冰塊。」解決三明治的同時,他順口朝吧台里的年輕男子吩咐道。
拜她之賜,這間PUB上上下下,連清潔歐巴桑他都認識了。
「不行!」藍漪波立刻跳了起來。「你空著肚子不能喝酒,很傷胃耶!」她管東管西的模樣更像嘮叨的老媽子了。
「別、管、我!」他咬牙警告。
「你是我的好哥兒們,我怎麼能不管你?!」藍漪波埋怨的瞪著他。
好哥兒們?為什麼這個女人三句話總離不開這幾個字?他是男人、她是女人,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他們永遠也不會是哥兒們。
但偏偏這個女人總是一廂情願,老用這幾個字把兩個人牽扯在一起,撇開一個人情,其實他們什麼都不是。
這一刻,他已經不願去回想是一年前的哪天,總之就是他弄丟皮夾,被她「好心」撿到,而且親自送回他的辦公室,遞到他的手里。
這讓生平不曾這麼大意過,懊惱自己的疏忽,也懊惱皮包里諸多證件的他,對她起了感激之心,尤其是在她非常堅決的婉拒了他兩萬塊的酬謝之後,他竟鬼迷心竅似的,請她吃了頓晚餐以示感謝。
就因為這一餐,她開始三不五時上門找他聊天、吐苦水,儼然把他當成個相交多年的朋友似的,一點女人的矜持也沒有——
不過,或許就是因為她男人婆似的的灑月兌個性,讓他少了幾分對她的防備跟戒心,也礙于一份人情,只能任她糾纏,幾次下來,他也不再拒絕這種有些不搭調的往來。
平時借著哥兒們的名義,她老是找他喝酒、發牢騷,甚至還雞婆的管起他的生活起居,所有任何有關于他的事,她都要插上一手。
但這女人哪會喝酒?他不屑的掃了眼她桌前的雞尾酒,她離真正的「哥兒們」的境界還差得遠了。
他從不跟女人有任何牽扯,不給自己惹麻煩,又怎麼會認識藍漪波這麼唯一的一個例外?
他還是弄不明白,就因為一個皮夾,一份該死的人情,他就得忍受這個女人至今?
他只是欠她一個人情,但這並不表示她可以為所欲為的掌控他、試圖改變他、改變他的生活規則。
「阿默,給我一杯酒。」他的口氣已經明顯冷硬起來,大有和她較勁的意味。
他知道用一杯酒來跟藍漪波賭氣,是顯得可笑了些,但這是他唯一能證明他不受任何人掌控的機會。
「別給他!」唯有藍漪波有這個膽,在面對他冷冰冰的臉還能這麼從容無懼。
「阿默!」他瞇起眼,聲音已經多了分警告。
「別理他!」她壓根是鐵了心要跟他唱反調到底。
「妳別太過分——」
「我怎麼過分?我可是為你好耶——」
兩人一來一往,爭得面紅耳赤,誰都不肯讓誰。
阿默拿著一杯酒,怔怔看著兩人你來我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得罪誰。
第二章
「你--你們別吵了啦!」
最後,是忍無可忍的阿默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兩人驀然住了口,不約而同轉頭看著阿默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我誰都不听可以了吧?!」阿默一臉莫名其妙。「奇怪,連這種事情你們都可以吵?」他納悶的兀自嘀咕。
瞪著那瓶被阿默收回去的波本,岩日的臉色繃得死緊。
「拜托你別老是動不動就板著臉,這樣很容易老你知不知道?!」
藍漪波不滿的皺起眉,奮力想把他抿成一直線的唇拉出一個友善的弧度。
天底下,大概只有藍漪波敢對他這樣。
但今天,他是真的被她惹毛了。
「別踫我!」岩日甩開她,不悅的眉頭擰得更緊。
如果他會老,也全都是因為她。工作、生活,還有她--沒有一件事能叫他心平氣和。
「你生氣啦?」她一臉無辜。「我是為你好耶。」
「謝謝妳的多事,我不是需要人家照顧的三歲孩子。」他沒好氣的回諷道。
「對不起啦,如果我的關心造成你的不愉快,我道歉!」她一臉誠懇。
岩日忿忿瞪著她,一口悶氣卻倏然消散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