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窗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門邊,她轉頭看向他隨意丟在床上的西裝外套,忍不住拿起來,眷戀地嗅著上頭那屬于他的獨特氣息。
突然間,一顆金質的鈕扣從口袋里掉了出來,她撿起來跟西裝一對,才發現,原來是袖口掉了一顆扣子。
從皮包里翻出隨身攜帶的袖珍針線包,她坐在窗邊,細細地一針一線縫回。知道他終日滿滿的應酬跟行程,她特別多縫了幾針,好讓扣子牢固些。
在十三歲之前,她是個連替自己洗衣服都不會的千金小姐,但從那之後,她被迫認清了現實生活的殘酷,被迫學會照顧。打理自己。
她自嘲地勾起一個微笑。
不過,這麼多年來,她早就已經接受事實了。
甩了甩頭,拋去自怨自艾的情緒,她專心地做最後的收線、纏結。
接下來,她替自己洗了個澡、換上關易替她買的家居服,百般無聊地在房間里踱起步,沒一會兒又伸頭往窗外探,一整晚不知看了多少回,但就是沒盼到關易的身影。
眼看夜色漸濃,她也等得眼皮漸沉,恍惚之際,終于听到樓下傳來關易獨有的低沉嗓音。
她幾乎是立刻驚跳起來,連鞋子也來不及穿就跳下床,朝客廳沖去。
「關易!你回來——」
然而才剛沖進客廳,她的腳步就驀然頓住了。
原來客廳里除了關易,還有一名身材曼妙,穿著黑色緊身洋裝的女子。
女人十分明艷,不但有雙修長勻稱的美腿,更有張美麗耀眼的臉蛋。
「她是當紅的模特兒,夏莉芝。」康武不知何時走進客廳,在她耳邊悄聲地解釋道。
「喔,是嗎?」雖然極力想佯裝若無其事,僵硬的笑容卻泄露了她的在意。
「易,她是誰啊?」
夏莉芝一雙描繪得時髦的眸子,倨傲地往于妍心身上瞄,像是在評估著她的威脅性。
「暫時的伴。」
必易說這句話時,甚至看也不看于妍心。
「喔——」夏莉芝別有深意地上下打量她。
必易的話讓于妍心倍覺受傷,夏莉芝了然的眼神,更讓她難堪不已。
「易,人家突然好想出國去玩喔,你帶我去歐洲好不好?」
像是從于妍心的眼神里看出了什麼,夏莉芝故意坐上關易的腿,一手還親睨地環住他的頭頸撒嬌。
于妍心怔怔地呆立原地,看著兩人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尤其是關易臉上那抹耀眼的笑容,更是她從未見過的。
幾乎是粘貼在一起的身影,讓她看得眼楮發澀、鼻頭泛酸,索性轉身不去看。
她極力克制想掉淚的沖動,靜靜地上樓,內心卻痛得宛若在淌血。
只想找個安靜的角落舌忝舐傷口的于妍心,壓根沒有注意到一雙幽暗的眸子正緊隨著她,像是這一切,只是為了惹起她的嫉妒似的。
看著消失在樓梯口的縴細身影,突然間,緊纏在鼻端的濃烈香水味、佔據腿上的曼妙胴體,都讓他厭惡起來。
尤其是方才于妍心離去時的表情,更讓他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他確實是故意帶夏莉芝回來,好宣示她不再是他的唯一,卻沒料到,他竟會在乎她那個悵然失落的表情。
懊死的!
她不是個善于將男人玩弄于鼓掌間的女人嗎?為什麼卻還能這樣無辜得讓人于心不忍?
猝不及防地,他推開腿上的夏莉芝,不顧她的驚叫與錯愕的眼神,一語不發地起身往樓上走。
听到身後突然打開的房門,于妍心嚇了一跳。
她急忙用手背抹去淚,故作輕快地問道︰
「夏小姐很漂亮,是你的女朋友?」
「怎麼,你很在意?」他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我——」她當然在意,從好久好久以前,她就決定要愛他一輩子了,如今卻見他跟另一個女人親昵相擁,她心里怎會好受?
「你在嫉妒?」他玩味地審視著她。
不知怎地,她那郁郁寡歡的表情,讓他的心情有著說不出的舒坦。
「我有資格嗎?」她自嘲一笑。
「你倒還有點自知之明。」關易冷冷一笑,緊接著命令道︰「還有,你今天搬到隔壁的客房去睡。」
「去客房?為什麼?」她愕然望著他。
「要不你以為夏莉芝要睡哪兒?」
霎時,于妍心臉上的血色盡褪。
「你要把她帶到——我們的床上?」
「我要帶誰上我的床你管不著,對我來說,除了替我暖床,你什麼也不是!」
他的話像是一把利刃,把她的心狠狠刺穿一個洞。
「在我回來前,你最好自動消失。」
毫無感情地留下這句話,他逕自轉身出門。
一直到他走後不知多久,她仍麻木地怔忡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
她真傻!
怎會天真地以為,在經過了五年後,他對她還會有一絲溫情存在?
況且,他如此出色,肯定不乏女人主動追求。
但是她不要他喜歡上別的女人,更不要那雙溫暖安全的大手,握著另一個女人的手。
只是,她說不出口,因為,她早已經失去了愛他的資格。
突然間,于妍心覺得自己好可悲,竟然連愛一個男人的勇氣都沒有。
當晚,躺在客房孤單的小床上,听著隔壁房間傳來一聲聲時而嬌喘申吟,時而激情狂放的吶喊,于妍心用力捂著雙耳,將自己緊緊裹在被子里。
眼淚不停地流著,胸口緊繃得幾乎難以呼吸,卻分不清是心痛還是嫉妒
原來——
這就是徹底心碎的感覺!
做戲意味濃厚的一夜春宵之後,隔天傍晚下了班,關易還特地讓司機多兜了好半天才回家。
孰料他一回到家,卻發現整個屋子里,連半盞燈也沒有開,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他放下公事包,開始上下尋找她的蹤影,雖然不願承認,但一回到家就下意識搜索她的身影,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有了上回的經驗,這回他謹慎多了,沒有漏掉廚房、露天陽台,最後卻是在浴室里找到她。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看到那個蹲在浴室里的身影,他憤怒地幾個大步向前,一把將她拉起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竟然在——
刷馬桶?
「我看馬桶髒了——」
于妍心怯怯地瞥了眼馬桶。
馬桶髒了?
必易瞥了眼光可鑒人的馬桶,一臉不敢置信。
這個別墅每周請清潔公司打掃三次,就連馬桶都光亮得可以當鏡子了,根本沒有清洗的必要。
「你這樣裝模作樣,又想玩什麼花樣?
他看著她凍得發紅的小手,一股無名的怒火不受控制地竄起來。「我只是無聊,隨便找點事做。」她迅速轉過頭去,故作輕快地笑著。
她不是裝模作樣,只是想借由忙碌,來分散一點心痛的感覺罷了。
「你最好不要——」關易陰鷙地一把扭住她的身子,卻倏然發現她眼底隱隱的淚光。
「你哭什麼?」
必易眯起眼吼道。
「沒——沒有!」于妍心手忙腳亂地用手背擦去滑落臉頰的淚水。
「說!」
他警告地瞪著她。
「我——」
怔怔看著眼前俊挺的臉孔,隱忍了一天一夜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滑落。
‘我不要你帶女人回家。」
她孩子氣地揉著淚眼。
毫無預兆地,這句話重重撼動了他的心。
剎那間,他幾乎想將她緊緊擁入懷里,撫平她所受的委屈與眼淚,但理智隨即阻止了他。
五年前,她欺騙了他的感情,而後無情地離他而去,如今卻又裝出一副好像有多在乎他的模樣,他不會再被她給騙了。
他倏然背過身去,極力平復翻騰的情緒。
「你只需要在床上伺候我就夠了,不需要做這些。」他冷酷地吐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