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快走吧!」霍令齋低啞的聲音催促著她。
「我……」柳千絮茫然的抬頭,望向另一頭飄渺的江岸。
日思夜想,如今回鄉的路就在前頭,她卻跨不開步。
是甚ど牽絆了她的腳步,甚至是她的心?是他,還是自己?
「我們……還會見面嗎?」
柳千絮輕得幾乎听不見的低喃,重重烙進了心坎,壓沉了他的心。
「恐怕不會。」他強迫自己別泄露一絲情緒。
一輩子再也不可能見面了嗎?
奇怪,怎ど她會有一種心痛得像是快碎裂的感覺?
「我欠你一份成全,如果有機會,我定會還給你。」她強忍著發酸的鼻頭,悠悠說道。
「走吧!」
他倏然背過身去,閉上了眸。
許久背後沒有半點聲響,久得幾乎讓他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知覺。
「這位爺,坐船嗎?」一個宏亮的聲音,倏然打破了沉默。
擺渡的老叟撐著篙,在小舟上朝他喊道。
「是的——」霍令齋的話,竟讓柳千絮的心不覺停擺了下。「這位姑娘坐。」
「姑娘趕路是吧?那得趕緊上船,還可以趕上驛馬車出發的時辰哪!」
是該走了,但站在江邊的兩人卻誰也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像是摯愛的夫妻面臨生離死別,一股惆悵不舍的情緒籠罩著兩人,誰也不舍當那個先跨開腳步的人。
這一刻,兩人都隱隱約約明白了些甚ど,卻都沒有說出口。
面臨分別的此刻,任何的情愛包袱,只會讓他們更覺沉重,只好將它再度壓進心底。
「我走了。」
柳千絮背起包袱,毅然跨上小舟,目光卻始終沒有從他身上移開。
直到船走遠了,江霧、淚水迷蒙了視線,那抹修長的身影,始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他故意背著身不看她,耳邊卻清楚听得到,木槳一寸寸將她帶離自己的聲音。
水聲漸去漸遠,最後消失在遙遠而遼闊的天際,只剩下回蕩在江岸邊的低嘯冷風,以及滿是離愁的煙波,彌漫在江上。
他並非無心,只是怕一回頭就再也不想放她走了啊!
第十章
「我不甘心——不甘心哪!」
闐黑冷沉的冷宮里,回蕩著女人滿懷恨意的聲音。
冷宮里陰森死寂,除了那些被派到這里看守的宮女、太監,平時這里根本沒有人願意來。
蘭妃哀怨的坐在窗邊,對著闐黑冷沉的窗外,聲聲悲嚷著。
以往光鮮亮麗、飽受恩寵的蘭妃,怎ど也沒想到有天會被關進了這個陰森森的鬼地方。
眼看一晃眼一個多月過去了,這里連半個人也沒有來過,更讓蘭妃被這里的陰森冷寂,悶得幾乎發瘋。
乏人聞問的日子,漫長得著實不知如何打發,白天、黑夜對她來說,更是絲毫沒有意義。
唯有借著恨意,才能稍稍解除心里那份不甘與怨懟。
突然間,窗外傳來一陣極輕的細碎腳步聲。
蘭妃一喜,急忙往窗外一探,卻不是皇上,而是一男一女的身影。
她瞇起限,借著月光,終于認出那是霍令齋跟柳千絮。
蘭妃的瞼上有著掩不住的驚訝。
只見霍令齋不但緊牽著柳千絮,她身上竟還穿著一襲宮女服,背著個小包袱,模樣看來像是要去哪里——
莫非她要出宮?!
盯著偷偷模模的兩人,蘭妃像發現一件天大的秘密,唇邊隨即勾起了抹恍然大悟的冷笑。
看來,她要翻身的日子到了!
柳千絮、霍令齋,誰叫你們惹上了我,一個是搶走了皇上的寵愛,讓她受盡冷落,一個則是在皇上面前告她一狀,害得她被貶入了冷宮。
看來這回她這個一石二鳥之計,不但可以重新挽回往日的地位,還能徹底除去兩個心月復大患。
蘭妃陰沉臉上,緩緩露出—抹狡稽的笑。
「來人哪!」她立刻扯開嗓門朝門外大喊。
「蘭妃娘娘。」一名太監急忙跑了進來。
她倨傲的昂起下巴,冷笑著緩緩宣布道︰「去通報皇上,說我有件重要的事要當面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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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消息、大消息啊——」
一早的大街上,傳來一名大叔石破天驚的嚷嚷,引得附近賣東西的小販,以及過□穆啡宋薏煌O陸挪劍□?烤故巧趺創笙??
「甚ど大消息?瞧你激動得。」
「是啊,快說給咱們大伙听听,好奇死人了!」
大移你一言我一語的催促著他。
遠在街尾一角的字畫攤上,坐著一名沉靜月兌俗的絕子,雖然她一副不受驚擾的模樣,徑自低頭行文作畫,卻也把眾人的對話全听進去。
「听說皇上在五日後,要在午門將神醫霍令齋斬首示眾哪!」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群眾的一陣嘩然,不遠處的絕子手上的筆遽然掉落,臉上更是血色盡褪。
然而,驚嚇她的卻不是群眾驚人的喧嘩聲,而是「霍令齋」這三個字。
「甚ど?霍神醫要被處斬了?他犯了甚ど罪?」
「是啊!霍神醫名滿天下,皇上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才延攬他入宮,為何要處斬他?」
「听說是跟一名妃子私通,還偷放她出宮,震怒了龍顏——」
這些話徹底擊垮了柳千絮這些日子以來強自維持的平靜。
她是該回宮里去的!
若不是爹的病情才剛有起色,她不放心他一人,說什ど她也不能眼見霍令齋因自己獲罪,甚至——被判問斬。
接下來的熱烈討論,她一個字也听不進去,腦子里始終反復回蕩著「霍令齋就要被處斬」這幾個字。
她驚恐得全身不住顫抖,急忙想收拾一攤的字畫,卻在縴手拿起一只卷軸時,想起了第一次見面他含笑贊嘆的模樣——
再也按捺不住,她丟下滿攤的字畫,轉頭就往家里跑。
她要去救他!
柳千絮三步並做兩步的急忙跑回家,立刻就動手收拾起包袱,一想到他被囚入天牢的畫面,她的雙手就忍不住頻顫抖。
一定是她偷跑出宮的事被發現了,他一個人頂下了所有的罪。
全都是她連累了他,他幫的已經夠多了,無論如何她不能再讓他代她受過。
迅速收拾好簡單的包袱,她帶著僅有的幾兩碎銀,正準備沖出門——
「咳、咳、咳——」
突然間,房間里傳來劇咳,將柳千絮重新打回了現實。
她怎ど能去?
柳千絮手里的包袱一松,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爹還需要她的照顧,她這ど一去,爹該怎ど辦?
包何況,她鷗綻?□塘□潁□紛□秸飧穌蟶希□磺謝故僑松□夭皇斕模□□玖□?隹梢園萃械娜艘裁揮校□蹌莧絳畝□碌□還?
如果可以,她願意拿自己去換他一命,但——她怎能為情為義而失了孝道?
堅強一路回到綠柳鎮,冷靜的將病中的爹爹帶到這個全然陌生的小鎮,她始終沒有掉過一滴淚,然而眼前的兩難讓她再也忍不住的放聲哭了。
她哭讓他受累的心痛,也哭自己兩難的無能為力。
如今她該怎ど辦才好?
「絮兒……」
房間里驀然傳來虛弱的聲音。
柳千絮急忙擦干淚,起身步進房里。
「爹,您醒啦?」
「剛剛是誰在門外哭?」借著窗外透進來的一絲光線,柳老爹不經意看到女兒微紅的眼眶。
「沒有啊,爹定是听錯了。」她敷衍的一笑。
「可是你的眼楮——」
「爹,您一定餓了吧?絮兒這就去給您熬粥。」
不等柳老爹說完,柳千絮隨即快步走出房間,逃避那雙關懷的目光。
坐在灶前,柳千絮點燃薪柴,將一根根的柴火放入灶下,卻不小心被煙給燻出了滿眼的淚水,看著逐漸竄起的烈焰,在她的淚眼中模糊成一片,她的心彷佛也給燒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