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想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她不敢、也不會問,因為還想為自己保留一點尊嚴。
「我要繼續等你磨蹭下去嗎?」
背後突然傳來冷冷的聲音;
「我馬上就好。」
唐海音猛一回神,用力眨去眼底的濕氣,急忙拿起幾份資料到影印機邊影印。
在他冷冰冰的注視下,她越是急、雙手就顫抖得越厲害,—張紙怎麼放就是對不齊。
終于,背後的人瀕臨忍耐的極限。
「我來!」
毫不客氣的推開她,聶仲璽動作流暢利落的影印起資料。
唐海音恐怕得花個十來分鐘做的事,他不到兩分鐘就做好了。
看著他臉上的漠然,唐海音從沒有比這一刻,更嫌棄厭惡自己。
她還怔然站在一旁,聶仲璽徑自收起資料就要往門外走,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這個舉動無異是在她的心口上又插了一刀。
他到底是怎麼了?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突然會變成這樣?
看著地依舊挺拔欣長的背影,她竟莫名苦悶得想哭。
但驕傲如唐海音,絕不會容許自己表現出脆弱。
而原本已走到門邊的身影,此時卻突然回過頭來,以充滿嘲諷的表情對她冷冷一笑。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到底有什麼用處?」
丟下這句話,他倏然轉身離開辦公室。
他的身影一消失在門外,她立刻捂著嘴強忍住幾乎沖口而出的啜泣,轉身跑進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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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了兩百二十三只羊,唐海音還是唾不著!
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她翻了今晚的第二十九次身,朝夜色沉沉的窗外長嘆了口氣。
這個世界是怎麼了?
怎麼她才休個幾天假,周遭的一切就全變了樣?
毫無預兆的,聶仲璽像是交了個人似的,對她充滿了敵意,而向來把睡覺當成命一般的她,竟然會失眠?!
她用力閉上眼,試圖強迫自己睡著,卻發現腦子依然選自清晰的運轉著。
她心里清楚︰讓她失眠的原因至是因為聶仲璽。
尤其今晚她囚家途中,竟意外看見聶仲璽挽著個美麗的女子,在餐廳里吃飯,兩人不時交頭接耳的親密畫面,至今仍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腦海里上演。
而每回想一次,就如同反復的對她凌遲。
曾經,她也跟他有過那樣親昵且接近的距離,也曾感受過他那樣溫柔的眼神,以及細心的照顧,但如今—切都已經不復存在。
她想得了無睡意,直到天色泛起魚肚白,才恍惚睡去。
但是才剛合眼,就又被鬧鐘的聲音給吵醒。
按下鬧鐘,唐海音強忍著困倦勉強下床,孰料人才剛站起來,便隨即昏眩得跌坐回床上。
伸手往額頭一探,她才發現自己發燒了。
肯定是昨晚寒流來襲,她又在聶仲璽吃飯的餐廳外站了一個多小時,不小心著了涼吧?!
看看離上班還有段時間,她只好暫時先躺回床上,等著聶仲璽上班後再向他請病假。
她燒得糊里糊涂,就連自己是何時睡去的也不知道,直到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了她。
迷迷糊糊的撈起電話,另一頭傳來聶仲璽那熟悉的聲音。
他知道她病了?!
他終究還是在乎她的——她的心因為喜悅而緊得發痛。
「你知不知道幾點了?你到底又在搞什麼飛機?」
孰料,從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仍是冰冷得毫無一絲感情的聲音。
她的笑容驀地僵在臉上.
滿心的喜悅,宛如破了洞的氣球,一點一淌逐漸的流逝。
「不過是睡過頭了?用得著那麼小題大作嗎?」她強忍心痛,故作滿不在乎的模樣說道。
「我命令你三十分鐘內給我趕到公司,否則就等著收拾包袱滾蛋!」
惡狠狠的撂下最後通牒,聶仲璽用力摔上電話。
雖然頭暈得厲害,但唐海音還是奮力爬起來。
她要去上班,她得保留她唐海音的最後一絲尊嚴。
四十分鐘後,唐海音終于勉強趕到公司,一張堪比千年寒冰還要冷的俊臉,就在辦公室里等著她。
「我覺得總裁這個位置,應該讓紿你來坐才是。」
一看到唐海音出現,他老實不客氣的嘲諷道。
平時伶牙俐齒、盛氣凌人的唐海音,今天卻反常得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走內座位。
他注意到她的臉色異常蒼白,走路步履不穩的樣子也不太尋常,但他拒絕讓心軟主宰好不容易奪回主權的理智。
這只是她另一個博取同情的戲碼罷了——他這麼告訴自己。
「跟我進來!」
明知道她的腳傷還沒有完全好,他卻像是故意不讓她好過似的,把一大疊文件交給地,要地送到各部門去。
強撐著還隱隱作痛的腳傷,踩著搖搖晃晃的步伐,她咬著牙把聶仲璽指定的文件一一送到各部門。
錯過了昨天的晚餐跟今早早餐的唐海音,只覺全身熱燙得厲害,送一趟文件下來,氣力也幾乎耗盡,但她仍拒絕顯露出疲態。
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唐海音,進來一下!」
才坐下來不到五分鐘,對講機里又傳來他平板的聲音。
她很努力的把自己從座位上撐起來︰緩緩走向那道明明只有數步之遙,如今卻仿佛有千里遠的門。
只是,她的頭痛越來越劇烈,腳步也像踩在輕飄飄的雲朵上,僅存的頑強意志力,卻仍抵擋不住來勢洶洶的病魔。
眼前一黑,她軟綿綿的往地上倒去——
失去意識前,唐海音看見的,是——雙及時伸來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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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唐海音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在醫院里。
她是有點發燒頭暈,但送進醫院會不會太夸張了?才這麼想著,人已經迫不及待的起身想下床、
「你體力還很虛弱,最好不要隨便下床。」窗邊突然傳來平靜的聲音。
唐海音一轉頭,沒有想到聶仲璽也會在。
是他送她來醫院的嗎?但她沒有問,只怕會自討沒趣。
兩人相對卻無言,病房里頓時陷入沉默︰
「你生病了為什麼不說?」
「因為不想讓某些人以為,我是在施苦肉計!」
聶仲璽的口氣不善,唐海音的語氣也沒好到哪里去。
難道她就該扮出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好為自己爭取合理的對待嗎?
聶仲璽凝望著她。她蒼白虛弱的模樣,看來是那樣令人不忍,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最令他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竟然還會為她感到心疼!
他強迫自己別開頭,不去看她。
「你走吧,我不會有事的廠唐海音硬起心腸趕他。
他遲疑的望著她,像是欲言又止。
在這一剎那,唐海音的心幾乎又重新燃起了一丁點希望。只是,瞳眸中希望的光點,卻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迅速的殞落、熄滅。
終于,在她心碎的目光中,他頭也不回的步出門。
這一切是該結束了!
唐海音苦澀的對自己一笑。
只是——沒有開始,又何來的結束?
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高燒,唐海音在醫院里待了兩天。
出院後,她還是回到辦公室上班。
即使聶仲璽依然對她冷嘲熱諷,從沒有好臉色,她仍舊不願離開。
三十天的期限,眼看著就只剩下最後的五天,或許這輩子,她只有這五天的時間能像現在這麼靠近他了!
唐海音實在想不透,向來精明、會盤算的她,怎麼會變得那麼笨?明知道他或許巴不得攆走她,她卻還是不顧一切,死皮賴臉的留了下來。
雖然為了讓彼此相安無事的度過,她已經盡量多做事、少說話了,但他卻總是會找盡機會,趁機來對她冷嘲熱諷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