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日煩惱著該不該屈服雙親的高壓政策,再把瘟神請回來,也不禁懷疑他那對寶貝爸媽究竟是從哪里听來的錯誤情報。
一整個星期下來,靳宇璜終日魂不守舍,渾渾噩噩,殊不知一雙窺探多時的眼楮,早已暗自竊笑許久。
才一大清早,韓昊神清氣爽的踏進靳宇璜的辦公室,只見靳宇璜正坐在文件堆得有如兩座小山般的辦公桌後發呆。
「璜,什麼時候你連公事也不辦,開起雜貨店來了?」
韓昊湊近靳宇璜陷入沉思的俊臉,一臉關心的望著他。
「什麼雜貨店?」靳宇璜古怪的瞥了他一眼。
「要不然你眉頭上怎麼會掛著兩條打結的海帶?」韓昊一臉專注的盯著他道。
「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少惹我!」靳宇璜語氣不善的警告他。
「別這樣嘛!我看你這副模樣實在很慘,咱們是哥兒們,有什麼事你說出來我一定幫忙。」韓昊義氣的拍著胸脯。
「你幫不上忙的。」靳宇璜又焦躁的嘆了口氣。
「唉,你這麼說就大不夠意思了,好歹咱們也是吃同一鍋泡面,一起過來的哥兒們。」
「我完了!」看著一臉義氣的韓昊許久,靳宇璜才終于沉重的吐出一句。
「喂,到底是怎麼了?」韓昊實在很想笑,但基于哥兒們的義氣,他只能憋在肚子里。「是不是你騙了純情少女的身體跟感情?人家找上門來了?」
「你在扯些什麼?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靳宇璜倏然斂起一臉陰霾,不滿的瞪著他。
「說的也是!」韓昊點點頭。
打從回到台灣後,自動貼上來的女人,都能排成一棵有十層樓高的聖誕樹了。
「那還有什麼事比被你騙了的女人找上門還要修?」
「如果是值得我騙的女人也就罷了,糟就糟在她實在……」靳宇璜一想到柳炫依那身大花衣裳,就忍不住頭痛。
「‘她’是誰?」韓昊強忍住笑,一本正經的看著他。
「她就是……」靳宇璜遽然抬頭正欲開口,一看到韓昊那張臉,卻忍不住狐疑的揪起了眉。「為什麼我總覺得你似乎在笑?」
「笑?怎麼可能?我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現在有麻煩了,我擔心都來不及了,臉上哪根肌肉神經還笑得出來?」
韓昊義憤填膺的樣子,像是肋骨上已經為朋友插上了一把刀。
「抱歉!最近我實在快被柳妶依搞瘋了。」靳宇璜煩躁的耙著頭發,歉疚的說道。
「柳妶依?」像是听到什麼八卦,韓昊馬上湊過一雙豎直的耳朵。「你跟她來電了?」
「除非等到外星人登陸地球那天!」靳宇璜一臉冷然的瞪著他。
「你怎能拿人家女孩子跟外星人比,這實在大殘忍了。」韓昊嘖嘖的搖著頭。
像他就仁慈多了——恐龍!多貼切的形容。
「要不然你帶她回家讓父母看。」靳宇璜又橫了他一眼。
「你要帶……柳妶依回家?」韓昊咽了口氣,故作驚恐的膛大眼。「老天,你怎能帶那只活恐龍回家?」
一听到這里,靳宇璜像個泄氣的皮球,再度有氣無力的癱進皮椅里。
「我若不屈服,我媽會拿出我國中的童軍繩,到外頭的屋檐去作勢上吊,好讓左右鄰居全看見。」
不花一兵一卒就能讓敵軍無條件豎白旗投降,國防部真該請他媽去當參謀總長的——她絕對是個人才!
「天啊!這太慘了。」韓昊捂住臉,好掩飾臉上的竊笑。
「韓昊,你倒是替我出個主意。」
「這……」他怎能替靳宇璜出主意?出了主意哪有好戲可看?
韓昊收起竊笑,堆起一臉為難。「我看這回你還是听靳媽的好,若惹火了她,後果可難收拾了。」「你平時點子不是很多,怎麼這回你連這個小忙也不肯幫?」
「不是我不幫,而是咱們中國有句話叫‘百善孝為先’,孝道有多重要,從你小學開始讀的三十六孝故事就知道了——」
這個喪盡天良的逆子也敢跟他談孝?頓時,靳宇璜的臉色陰郁了起來。
「好、好!我明白了。」靳宇璜不客氣的打斷他。
靳宇璜心里明白,韓昊這小子擺明了要袖手旁觀,瞧他平時自己要逃避父母追婚的鬼點子一堆,如今要請他想個主意,竟一點辦法也沒有。
但是此時此刻,靳宇璜沒有教訓韓昊的心情,只想盡快趕走這個存心來看好戲的家伙。
「我要工作了,你可以滾了!」靳宇璜自小山山頂抓起一本公文夾,作勢認真的看了起來。
「喔!」韓昊悻悻然應了聲,果真轉身就往門邊走。
眼看惹人心煩的家伙終于走了,靳宇璜總算松了口氣。
「對了!忘了提醒你……」怎知臨到門邊,韓昊竟又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朝靳宇璜綻著一臉乖巧得近乎可惡的笑。「你的公文夾拿反了。」
靳宇璜霎時一僵,臉色陣陣青黃交錯,眼睜睜看著韓昊悶著笑走出辦公室。
好不容易等韓昊的腳步聲走遠了,靳宇璜像是捧到地雷似的,忙不迭的丟開手上的公文夾,再度陷入苦惱。
眼看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家里那個武則天已經下了最後的懿旨,要是明天沒有準時帶柳妶依出現,怕是又要掀起一場家庭風暴了。
在極度掙扎之下,靳宇璜艱難的拿起電話,卻仿佛已經听見那個震耳欲聾的大嗓門。終究,他還是氣短的頹然放下了電話。
靳宇璜苦惱的雙手支額,腦子里仿佛有拿著童軍繩作勢上吊的媽,還有一個穿著一身花衣裳,朝他搖手吆喝的柳妶依,正分坐在翹翹板的兩端,上上下下蕩得他心煩意亂。
最奇怪的是——
靳宇璜狐疑的掏了掏耳朵,在這個危難時刻,他怎麼好像遠遠听到門外韓昊那小子幸災樂禍的笑聲?!
靳宇璜確信自己一定是惹上了衰神!
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當晚當他心神恍惚的從公司大門走出來時,不知怎麼的竟被一輛車給迎面撞上了。
靳宇璜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糟糕過,渾身疼痛不說,一向令他引以為傲的俊臉,竟給撞得青腫得幾乎認不出原本的面目來,可怕得連他自己都不敢多看一眼。
經過這一番災難,靳宇璜忍不住煩心了一整天的疲憊,以及在病床上被幾雙手翻來看去檢視、上藥包扎的折騰,難忍睡意的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他只听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母親那特有的急躁嗓音自不遠處傳來。
靳宇璜睜開眼,發現那無辜的肇事者,還面有愁色的坐在床邊。
接到通知的靳媽跟靳爸一奔進外科病房,見到床上臉上滿烏青、紅腫,一條腿還被高高掛起,模樣狼狽得慘不忍睹的兒子,忍不住異口同聲的急嚷道︰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忠孝東路那麼大一條,竟還會被車給撞了?」
「我……我也不知道!」靳宇璜睜開眼,強忍痛楚的搖搖頭。
一見問不出個所以然,靳媽馬上把矛頭指向一旁的肇事者。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開車竟會開到路邊去了,還撞上路邊的行人?」
「我……我沒有開到路邊,是這位先生他自己失魂落魄的走上快車道,我煞車不及才撞上他的。」
顯然「受害」成分甚于肇事的中年男人,似乎也想努力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這……」靳媽語塞的看了眼一臉無辜的肇事者,又回頭低聲問靳宇璜。
「你是怎麼了?是不是去應酬喝了酒?神志不清走上馬路給車撞了?」
「我今天沒有應酬,我一直待在辦公室……喔……」靳宇璜微微伸展了下里得像火腿的傷腳,卻痛得忍不住申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