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忿忿的抱怨道,但真正氣的是寧王府的元勛貝勒始終沒有上門來求親,卻憑空掉下一個披著羊皮的狐狸要作她夫婿。
元勛貝勒是寧王府的大貝勒,也是沁芷的哥哥,自小她就是跟沁芷一路玩大、吵大的,雖然她跟柔弱膽怯的沁芷個性是南轅北轍,但莫名的是她們兩人卻異常的投契。
隨著她三不五時的上寧王府走動,也不禁注意起氣質獨特的元勛貝勒,他俊逸的相貌與一身淡然的氣息讓人莫名的舒服,也不讓人有絲毫壓力。
當年眾王府一群正逢十三、四歲年紀的格格,那時正時興暗戀對象,妘曦自然也不落人後的暗自決定將他列為暗戀的對象,這段隱隱約約、不明不白的情愫就一直維持到現在了。
「對對對,曦兒你還當真是對的!若當時貿然許了個勞什子貝勒,如今怎有機會攀上六阿哥這門親事?」修王爺點頭如搗蒜,反而沾沾自喜得像是撿到寶。
「阿瑪!我說的——」
「我就說嘛!六阿哥到府中走動了這麼久,也該有點表示了。」
修王爺壓根沒注意到她一臉烏雲罩頂似的表情,又喜孜孜的開始盤算了起來。
表示?
妘曦一臉錯愕的看著她阿瑪,被他像是做買賣似的口吻給愣住了。
她修王府又不是做買賣的商家,進了大門就非買東西不可,她瓜爾佳•妘曦更不是什麼貨品,被人看中了就能被帶著走。
「阿瑪,您糊涂了嗎?他——他——」他只是個壞心眼、自以為瀟灑,還老拿皇帝老爹作靠山的家伙!妘曦抖著手指向門外,卻好半天擠不出一句話來。
「曦兒,你這是什麼語氣?」修王爺不悅揪起兩道染霜的濃眉。「他可是堂堂的六阿哥,可不是其他王府那些不三不四的浪蕩貝勒,將來或許可能登基當皇帝,這麼一來你可是皇後,阿瑪我就是——」
「那是不可能的!」妘曦悻悻然的打斷她阿瑪的「遐想」,引來修王爺的一記白眼。
她焦躁的開始來回踱起了步子,試圖從糊滿一團爛泥的小腦袋瓜里理出個頭緒來。這個親肯定是不能結的,永瑼這個人也鐵定是不能嫁的,誰知道哪天她不會被他折磨死?!
「曦兒,別再端架子了,放眼京師怕是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親事了——」
「我不嫁!」她干脆挑明了話。
「不嫁?」修王爺眯起眼冷睨著她。
「不嫁。」妘曦傲然昂起下巴,對上她爹飽含威脅的目光。
事關終身的幸福,說什麼她也要抗爭到底。
「你以為你還是十五、六歲的小泵娘?任你再多端幾年架子,上門求親的王爺貝勒還會多得排到城門外?」一番利誘顯然起不了什麼作用,修王爺干脆威脅。
「我不是非嫁人不可。」她冷著臉僵持著。
與其嫁給那種人,她不如干脆一點削發作尼姑去算了!
「你瞧瞧你這性子!」她執拗的態度又給了修王爺大作文章的機會。
「外頭的人不清楚還以為你溫溫順順,但我這做爹的在人後卻得忍受你這拗起來足以活活氣死一頭牛的倔脾氣,還得對外頭強顏歡笑,淨扯些什麼溫順乖巧的謊話,說多了,連阿瑪自己都幾乎以為是真的了!」
言下之意,他多年來的委屈似乎得靠她的一句首肯來平復。
妘曦既哀又怨的抬頭瞥了她阿瑪一眼。
她今天會變成這樣,有一半全是永瑼害的!
她向來是端莊、知禮的,全京城上下有誰不夸贊她婉柔、優雅的氣質?卻總被他的存心戲耍逼得像只暴躁易怒的母獅子。
「趁著六阿哥不計較你這暴烈性子趕緊嫁了,休說你圖了個好歸宿,也讓阿瑪我下心一輩子體體面面的過日子。」他再度鼓起三寸大爛之舌企圖勸說。
「我不喜歡他!」憋了好半天,她終于悶悶的擠出一句。
「人家六阿哥肯屈就要你,你就應該燒香拜佛,謝天謝地了!」還端架子咧,真是!修王爺斜睨著女兒,涼涼的說道。
這是什麼阿瑪?說得她好像瘸腿缺胳臂似的,好歹她也是足以傾倒半個京城的美人,要嫁個像樣的丈夫該不是難事。
「再說,你若不嫁,咱們修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就準備提頭去見皇上了。」
「阿瑪!」妘曦倒抽了口冷氣。
她阿瑪一語點醒了她!就算她如何不喜歡、討厭永瑼,對這樁婚事再如何心不甘情不願,她也違抗不了皇上的聖命,否則就得讓全修王府陪著她掉腦袋了。
但眼前這局面實在不像求親,反倒像是逼婚似的!
好半天,妘曦只是僵著臉,始終不發一語。
「而且——唉,你去哪兒?我話還沒——曦兒——」
「踫」的一聲,蒙頭往外沖的小人影兒早已消失在門邊,只剩一扇搖搖欲墜得令人擔心的門,發出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第二章
那永瑼會真對她有好感才有鬼!
幾個時辰下來,妘曦在房里來回跺著步子,幾乎將柔軟的波斯地毯給磨出一個大洞。
那可惡的笑容、可惡的厚臉皮!
他只是想作弄她、把她當傻瓜似的耍著她玩罷了!
永瑼是她那識人不清的哥哥在一場酒宴認識的,奇怪的是斯文、對交朋友的對象極為挑剔的大哥,竟會出乎意料的跟永瑼見過幾次面後成了莫逆之交。
之後永瑼也常到府走動,漸漸跟她熟稔了起來,也模清了她骨子里沒多少耐性的個性,就總愛借機故意逗弄、戲要她惹她生氣,非要看到她氣得小臉通紅、尖叫連連他才肯罷休。
看著腳下這塊珍奇的異邦進貢的地毯,是皇上特別賜給她阿媽的,一想到這,她氣不過的忍不住又用力蹭了兩下。
這愚老昏庸的皇上,竟然連這麼荒謬的主意也應了他!
不成!妘曦心煩意亂的咬著織指,陷入了沉思。
她得想想法子,萬一那永瑼弄假成真,真娶了她,那她這輩子豈不是跟落入水深火熱的地獄無異?
她再度蹙起愁眉,用力之猛,兩條細眉像是隨時會繃斷似的。
有了!她的美眸乍然散發一抹亮光。
這計謀肯定精采,反正他看起來就像個風流、四處留情的公子,來這麼一出戲碼應該也不算是污蔑皇室血脈吧?!
「水屏兒!」她倏然回頭朝門外急急喚著。
「格格——什麼事?」不一會兒,一名小丫環急忙的奔進房,滿嘴嘟囔著。「頭發亂了還是胭脂散了?」
「哎呀,都不是!」都什麼時候了,她哪顧得了這些?「听著!你現在馬上到——」她壓低聲音湊到小丫環耳邊吩咐道!
「什麼?格格,您——」頓時,小丫環結結實實的倒抽了口氣,兩眼睜得比銅鈴還大。「要水屏兒到——到那種地方去?」她震驚得像隨時會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的模樣。
「照我的話去辦就是了。」妘曦不耐的擺擺手,開始又來回蹭起地毯。
現下她可沒心情欣賞水屏兒驚駭的滑稽表情,滿腦子全盤算著該怎麼進行這場陰謀——不!是計謀!
擰著兩條比麻辮還緊的眉頭一轉身,冷不防筆直迎上水屏兒那雙茫然的眼——
「還不快去!」她失控的吼道。
「喳喳!」水屏兒倉皇的轉身跑了出去。
看著離去的水屏兒,有滿肚子牢騷的妘曦也轉向「詠春苑」而去。
她可有一肚子苦水不吐不快!
「大哥,你交那是什麼朋友?」
走進大哥的書齋,妘曦氣極,劈頭就是一頓質問。
她向來是敬重大哥的,大哥俊秀斯文,又絕頂聰明,翩翩的爾雅風采、機智廣博的才學足以迷倒京城幾大馬車的格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