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姑娘真是個宅心仁厚、善解人意的姑娘。」男子含笑的說道,而後抱著傷臂緩緩起身。
「我看我也該回去……呃——」未料一陣眩暈陡然襲來,猛烈得讓他差點站不住腳。
「公子,你沒事吧?我看你失血不少,不如讓我陪你回莊,如此我才能放心。」
「這怎麼好意思?我……」他虛弱的頻搖頭。
「你救了我一命,這點小事,我自當是義不容辭。」唐韶芷不容他拒絕,就逕自扶起他的臂。
「對了!我還沒有請問公子貴姓大名?」她轉過頭,真誠的問道。
凝視著她的黑眸浮沉閃爍,幽深得讓人探不著底。
「我叫——管念珩!」他一字一字清楚的說道,彷彿在烙下宣言。
第三章
冷情山莊里,依舊是終年孤冷得化不開的寒霧與冷風繚繞。
「管公子,你就住在這?」
不到半個時辰的步程,兩人已來到冷情山莊,緩步走進莊內,唐韶芷好奇的四處打量著這略顯冷清、蕭索的山莊。
「是啊!」管念珩勉強回她一個僵硬的笑。
「□兒,你回……哎呀!你受傷了?!」
隨著他們踏進正廳,一個身穿布衣的婦人也隨之驚呼著沖了出來。
「嬤嬤,我沒事!」
「血都流成這個樣子還說沒事?是不是非要倒下才算有事?」婦人氣極忍不住罵道。
被喚做嬤嬤的婦人,不如一般婦人般親切和善,反倒有股凌厲的氣勢,一張仿若歷盡滄桑的削瘦臉孔,渾身散發著一股難以親近的冷漠。
「嬤嬤,我還帶了個『客人』回來,你倒也替我留點面子。」
避念珩有意無意的說道,彷彿在提醒她唐韶芷的存在。
「這位是?」
一雙充滿警戒與打量的目光倏然投向她,讓她頓時如坐針氈似的,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大嬸,我叫唐韶芷,今天在城里遭一名惡徒挾持到這荒郊野外,幸好管公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了我,所以才會因而遭惡徒所傷。」她福了個身,趕緊解釋道。
「我不是什麼大嬸,我是□兒的女乃娘。」她不客氣的反駁道,眼中滿是敵意。
她從二十幾年前就到管家當女乃娘,管家幾兄弟全是她一手拉拔、女乃大的,個個跟她親近得宛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只是她想不到的是,這原本一個安定和樂的家庭,卻因為十年前那場可怕的浩劫,就此分崩離散,當年她因為正巧回鄉去省親,因而僥倖逃過一劫。
但她卻怎麼也忘不了,當她回到那滿目瘡痍、遍地橫尸的管家時,那令人怵目驚心的畫面。
但當她得知三兄弟意外逃過一劫,便想盡辦法去找尋他們,好不容易在她鍥而不舍的尋找下,終于在幾年前分別找到已長大成人的三兄弟。
如今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他們任何一根寒毛,尤其是眼前這個仇人之女!
唐韶芷被她不友善的態度給嚇著了,自小便受盡呵寵的她哪堪得這聲吼,眼一熱,淚水已在眸中打轉。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會讓管公子受傷,很抱歉,我……我先走了!」
她深吸了口氣以不穩的聲調說道,而後便急急轉身欲離去。
「唉,等等!」
自始至終,始終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管念珩,終于拉住了她。
「嬤嬤,唐姑娘可是我『重要』的客人,你別嚇壞了她。」
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唐韶芷含淚的水眸,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何時驚嚇了她?哼,要連這點重話都說不得,那將來命運若有個什麼變局,這麼個嬌弱的千金小姐哪承受得住喔!」她雙手插著腰,悻悻然的嘲諷道。
「嬤嬤,行了,你就少說兩句吧!」
避念珩不甚真心的喝止道,而後轉頭朝唐韶芷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笑。「唐姑娘!
女乃娘向來性子急、火脾氣,說話也直了些,你別見怪!」
「不,不會的!」唐韶芷勉強擠出笑。
唐韶芷不是傻瓜,林嬤嬤凌厲的眼神、字字帶刺的話,她豈會看不出來她並不歡迎她。
只是,她不明白,她們素昧平生,她何曾得罪了她,何以會有這麼深的敵意?
「那就好,來者是客,我可不希望怠慢了你。」他莫測高深的笑讓人不安。
「管公子千萬別這麼說,蒙你搭救,我道謝已是不及,何來所謂怠慢呢?」她婉言說道︰「不過,眼看天色已晚,我也該走了。」
「不,唐姑娘,這天色已黑,又是荒山野嶺的,不如讓我送你下山。」
「不!避公子,你的手臂傷得不輕,我看還是得趕緊看大夫才成,你怎堪陪我這一路下山的奔波?」她忙阻止他道。
「可你一個姑娘家,晚上獨身行走難免危險,讓家丁送你下山我又不安心。」管念□沉吟了下,隨即開口道︰「唐姑娘若不介意,還希望你能在敞莊內小住數日,讓管某略盡地主之誼,也算是答謝姑娘的搭救之恩,待我傷勢好些再護送你下山,不知你意下如何?」
「管公子千萬別這麼說,這回若非管公子相救,我恐怕已遭那惡徒輕薄,這個大恩,芷兒尚不知如何圖報,何來恩惠之有?!」
唐韶芷羞怯的對上他深沉炙人的眸光,急忙說道。
「這麼說,你是願意多留數日?」
他直勾勾的望進她清澈如水的眸底,竟莫名的挑起她心窩口一陣狂跳。
「承蒙管公子一番盛情,芷兒自是不該推辭,只是我怕府里會擔心……」
「這個不成問題,你不妨修書一封,改明兒個我就差人送到唐府去,這你總該能放心多住數日了吧?」
唐韶芷自小就被教導得嚴守千金小姐的禮教,在父親過世後,更在嚴叔嚴密的保護看管下,甚少出府、接觸外人。
然而他的眉眼猶帶蠱咒,迷惑了她的心智,讓她連姑娘家的矜持也全拋到腦後去了。
「那就勞煩管公子費心了。」
唐韶芷優雅的福了個身,一仰首,冷不防的管念珩臉上那抹好看的笑容,就這麼撞進心坎里。
唐韶芷平靜了十七載的心湖,竟就此起了波瀾。???午後的寒霧瀰漫著整個冷情山莊,隆冬的刺骨寒氣化為冷風,沿著山莊旁的絕谷峭壁陣陣吹來。
好悶!唐韶芷走在山莊里的後花園里,仰天輕喟了口氣。
來了幾天,這偌大的府中除了幾名丫環、長工之外,就只有林嬤嬤以及管念珩,就一個大莊院來說,這里的人丁稀少得出奇。
而且這府中的氣氛極為古怪,白日院中幾乎不聞聲息,每個奴僕說話總是壓低著聲音,好似深怕擾了山莊的空寂,一人夜,整個山莊陷人一片無邊的板靜,更是安靜得駭人。
然而最令她不解的,卻是管念珩刻意回避她的態度,幾天下來,除了用膳時刻,他像是消失似的,一天甚少出現過一回……「唐姑娘!」冷不防,一個富含磁性的低沉嗓音遽然自身後響起。
她驚愕的旋過身,看著一天未見,身著一身白衣,顯得風流倜儻、瀟灑不羈的他就佇立身後,竟不由羞紅了臉蛋。
「想家?看來恐是我待客不周,沒有讓你有賓至如歸之感。」
「沒的事,這里很漂亮、秋棠跟玉兒也十分關照我,我只是閑來無事一個人四處走走、看看。」他深邃的目光讓她不由得慌亂起來。
「那就好!」他淡淡的勾起唇。
「對了!怎麼不見令尊跟令堂?」唐韶芷慌亂的絞著蔥白小手,不經意的隨口問道。
剎那間,似乎四周肅冷的寒風全都止了,隱約中她似乎看到一抹強烈的恨意閃過他眸中,然而一定楮,里頭除了一派平靜,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