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他們自己不會找吃的嗎?」水木常往嘴里塞菜,「難道你願意去看他們兩個人的臉色?你還沒被罵夠啊?」
「那就,」宋習之心里的罪惡感一掃而光,「那就我自己先吃吧。」
「我在城里開了個酒樓。」水木常漫不經心地丟下一句。
「我怎麼不知道?」宋習之停止吃飯的動作,忽然恍然大悟,「我說呢,最近你怎麼這麼忙!原來是去開酒樓!」
「我是個男人嘛,總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不然憑什麼讓你爹把你嫁給我?」水木常不停地吃飯夾菜。
「我很感動。」宋習之笑逐顏開,忽又止住笑,「你不怪我嫌貪愛富?」
「怎麼會?你想太多了!我總得有些資本吧,不然你嫁過來,喝西北風啊?」水木常的嘴跟上了發條似的,一直吃、吃、吃,吃個不停。
「你老吃個什麼勁啊?」宋習之發覺了水木常的不正常。
「肚子餓。」水木常粗魯地扒了一大口飯,「我肚子餓!」
「那你的臉紅什麼呢?」宋習之得意地笑道。
「有嗎?」水木常無辜地哼道。
「當然有。」宋習之捏住他的臉皮往自己這邊拉,「你的臉紅得都要燒起來啦!」
迫不得已地,水木常看她,「我的臉就算原本不紅,也被你撕紅了!很疼的,快,松松手!」
「你在害羞!」宋習之撫掌而笑,「你在害羞!對不對?我說得對不對?」
「我發現你越來越像個老婆婆了!」水木常嘆口氣。
宋習之倒吸一口涼氣︰「好哇,你居然敢這麼形容我?看我不——」
「啾——」的一聲之後,宋習之失去了說話的功能。
半晌,宋習之的手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你,你,你滿嘴是油!你竟然把滿嘴的油擦到我的臉上!」
水木常掃光了滿碗的飯菜,打個飽嗝。用手帕擦干淨嘴,再把宋習之的筷子丟到灶台上。小心地細致地為她拭淨臉上的油污。
「習之,我最近是不是對你有點不好?」沒有嬉皮笑臉。
「豈止是有點不好?」宋習之哀怨地蹙眉。
「想不想听我的故事呢?」水木常捏捏她的小鼻子。
「如果你肯說的話。」宋習之善解人意地拉他坐下。
「這里的環境不適合听故事,」水木常舉目遠眺,「去後院吧,這個時候陽光好,景色怡人。午後的陽光是最明媚的。」
兩人手牽著手往後院跑去,在一排桃樹與柳樹下站定。
「你在找什麼呢?」宋習之拉拉他的衣角。
「我在看,能不能把你弄到屋頂上去。」水木常提一口氣,往上一躍。
宋習之只覺眼前一花,水木常人已站在屋頂上。
以前只覺得水木常軟弱,沒想到他竟是會武功的,真的是很帥。
有一個詞怎麼形容來著?對了——玉樹臨風!
正胡思亂想著,水木常已經跳到她面前。
「你好像重了點,上屋有些困難,我帶你到柳樹上去曬太陽怎麼樣?」水木常把宋習之攔腰抱起。
「柳樹啊?」宋習之嘟著嘴,「小休說你輕功很好的,怎麼你只能帶我去那麼矮的柳樹啊!」
唉!他還不是為她好!怕她摔著!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沒輒,先躍上柳樹,在宋習之驚訝興奮的抽氣聲中,水木常在柳樹上蹬一下借了把力上了屋頂。
「你先別高興!」水木常一本正經的。
「為什麼?」宋習之的臉紅撲撲的。
「因為我不擔保能讓你毫發未傷地下去。」水木常撢撢屋脊扶宋習之坐下,「到時候萬一不能下去,就讓你爹找架梯子來吧。」
「去,我還不知道你?必是在尋我開心!」宋習之皺皺鼻子,「你說我不能毫發不傷,我不信!」
「不信?」水木常在她的頭發中挑中了一根,拔掉,「現在就傷你的頭發!」
「你,討厭!」宋習之瞪他一眼,便舒舒服服地伏在水木常的腿上曬太陽了。
水木常的眼神一下變得很深︰「先給你講一方原本繡給你的荷花吧。」
☆☆☆
宋偉貞滿臉的苦不堪言,他不說話。
何小休也不說話,半垂著眼瞼。
兩人面對面地坐著,隔著一張紅木圓桌。
何小休的神志有些恍惚,她覺得一切都是假的、虛幻的,連坐在她對面的這個男人也如夢境般不真實。
何小休用余光瞟著他,她很想走過去和他說點什麼,讓宋偉貞來沖去她的悲傷,可是她控制著自己。何小休知道,有些感情不會有結局,有些人注定不屬于自己。
她抓不住現實的東西,現實的東西也扣不住她。她需要一分俗世的煙火,可誰又知道這火光會在哪一個時刻熄滅?
「你會覺得我,」宋偉貞打住話頭,咳一下,換個述敘方式,「我喜歡你,小休,也許你會覺得這種感情不符合我謹慎的個性。但是,我的確喜歡你,如果你不肯嫁給我,我會變得——」
宋偉貞想了又想,終于找到一個比較妥貼的詞語︰「如果你不嫁我,我的生活會變得面目全非的。」
如果她嫁了他,她會變得面目全非的。何小休在心里加上注解。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宋偉貞緊緊盯著她的側臉。
「你知道我和顧憑風的事嗎?」何小休的心里突然產生了一種報復感,他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她的嗎?那她到要看看,他有多喜歡她。
「知道一點,也猜到一點。」兩人的目光終于相遇。
「那你知道什麼又猜到什麼?」何小休優雅地淺笑,她甚至捧起了茶杯,她突然有了看戲的心情。
「知道你愛他,猜到你們,」宋偉貞暗暗握拳,「很親密。」
太老實的一個人了。何小休啜口茶,這場談話將由她掌握主動權。
「那你知道我在和顧憑風很親密前的事情嗎?」何小休又丟下一個問題。
「不知道。」宋偉貞的神色逐漸冷峻,「如果你不說,我可以當作什麼也不知道。」她會不說嗎?她當然會說!宋偉貞明白,她是故意的!
「也許你早看出來了,」何小休溫柔的笑容在宋偉貞看來幾近殘忍,「咱們倆打一見面,你就討厭我。我知道你是討厭我身上的風塵味。這也不奇怪,我在畫舫上呆了好多年,難免會沾上些風塵味。」
宋偉貞「騰」地站起身,往房門走去,「吱——呀——」一聲打開門。
這樣,很好。
若何小休真的嫁給宋偉貞,時間一長,就會感到很累,也很自卑,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他。和他在一起,她就像一只麻雀,妄想去高攀一只高貴的鳳凰。雖然宋偉貞願意幫助她,但何小休的過去太復雜,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太大,是沒有幸福可言的。
他不是屬于她的,她也不能再縱容自己做夢了。
宋偉貞「吱——呀——」一聲打開門。陽光竄了進來,何小休眯起眼。
宋偉貞回頭,氣勢洶洶。挾著何小休就往後院跑。
陽光很刺眼很明媚很溫暖,甚至有些炙熱,可何小休卻在顛簸中渾身發抖。
視線是跌跌撞撞的,她在宋偉貞的懷抱里顫抖。
宋偉貞拉她站立,兩只手有力地握住她的肩膀,「你知道剛才我想的是什麼?」
何小休搖頭。
她的身形嬌小,宋偉貞低頭看她。他知道,現在是他掌握了主導。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和血液激烈地跳動,充滿了活力和激情。
「我在想,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我、對你自己?我承認我在嫉妒,那是因為我愛你。我已經四十三歲了。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他的目光熾熱,「我害怕錯過你,就再也遇不到世上獨一無二的何小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