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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笑令 第13頁

作者︰水翩然

是的,那日他湊巧去听雨樓。正想尋個姑娘送給爹爹,不想就踫上了遍體鱗傷的湘玉。

「你笑得好邪氣,眼楮里滿是憐憫,我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福氣被你看中。我說我會永遠听話,你便贖了我。」湘玉嘆了口氣,繼續道︰「誰知你卻手我為義妹,還把我指給老爺。」

她頓了頓,沒有如顏笑所料的發怒或是流露出濃濃的仇恨。

「可是你並沒有表現出對我的不屑,你總是那麼笑容滿面,待我也算和氣,我本以為日子就會一天一天地混下去,怎料到有一天,病榻上的老爺說要將我許給你。于是我就歡天喜地了,我就開始縫嫁衣了。」

顏笑沒吱聲,他感到身後的歐陽懌在拿眼瞅著自己。他的嗓子隱隱發疼,被打傷的眼角也麻了起來。

「我很早就知道歐陽哥哥來了蘇州的,他們一來就鬧的滿城風雨,更何況去廟里上香時我曾踫見過他們。」她說話的方式像將死的老太婆,嗦且沒有起伏,「我只是躲,我只想嫁給你!」

「哥哥!」不是湘玉的聲音,好像是——

他扭身,只見嫣然與展望溪站在客廳門口。他們也听說了他顏笑的事了?來看他還是來笑話他?

湘玉卻忽然放聲尖叫︰「顏笑!你天天晚上去陪她,不不在意也不敢在意,我就只想留在你身邊!連這,你都不肯嗎?」

他後退一步,無法回答。他好害怕,天!誰來扶他一把?

「現在你什麼都沒有了!是我讓你什麼都沒有的!你知道嗎?是我挑撥的!」她大笑,笑出了眼淚,「歐陽懌把你的一切家產都收走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他搖頭,邊搖邊往後縮。湘玉,她瘋了!

「你恨我嗎?」

「不,這是我咎由自取。」這句話發自肺腑。

「連恨也不肯嗎?顏笑,你既不愛我,連恨也不肯給我嗎?」湘玉泣不能聲,咬住手指許久才說︰「你要怎樣才肯記住我?」

為什麼沒人來幫助他?顏笑在心中呼喊著,那些人都傻了嗎?這般的讓他尷尬?

「你要怎樣才肯記住我呢?」她顫抖著身子。

嫣然與她都曾這般哭泣,她們都說著另一種讓他所不懂的語言,都帶著天然的悲情與宿命的狂熱而注定使他茫然。

他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所以只能沉默以對。

火紅的身影,蝶一般在他眼前掠去。

暮風第一個發出尖叫。

歐陽旭更快地奔向湘玉。

最終,他看見她在雪白的牆上打下了一個紅色的印記,然後緩緩滑下來。

歐陽抱起湘玉,強行塞到他懷里。顏笑蹲下來看向懷中的湘玉,她的臉好漂亮,不對,應當說她的身子盡是將死前的淒美。

她說——他清楚地听見她小聲地說︰「愛情就像燃燒的火,身體就是燃燒的燃料,燃料快要完結,可火卻會一直蔓延下去且永無止境……」

然後,她閉上了眼楮,他無措地望向站在一旁的歐陽懌。目光突然疼痛。

然後,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知道自己是昏過去了。昏過去了,最好!

¥¥¥

「你應當吃一點東西。」嫣然柔聲道。「喏,喝點蓮子湯。」

顏笑有氣無力地搖頭說︰「我並沒有要她死。」

「我知道。」

暮風將他的頭扶高,嫣然細心地喂他喝湯。

嫣然的臉上掛著典雅恬靜的笑,她說道︰「暮風,你的衣服不該這麼穿。」

暮風紅透了臉,「該怎麼穿呢?」

嫣然放下瓷碗,「你把衣服都拿來讓我瞧瞧。」

「沒帶來。」暮風也笑。

不甘冷落,顏笑說︰「七月?對了,也沒問她範衍文的前妻怎麼樣了?」

暮風回過神,「她沒說實話。」

他勉強坐起來,「誰又對誰說過實話呢?」

嫣然歪著頭,可愛甚然地笑道︰「別這麼難過。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嘛——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歐陽懌去官府打點了,歐陽旭就管著替湘玉料理後事。」暮風替他梳頭,「那湘玉也是個死腦筋,偏又時運不濟,你也犯不著過分煩惱。」

嫣然附和著大力點頭,「這也不能怪你的,誰能料想她是這般的火烈脾性?何況,她嫁禍于你,說什麼你和暮風欺負了她……」

顏笑苦笑著打斷她,「嫣然,你們不必這麼為我開月兌。」

「若是,我也像湘玉那般,你會記得我嗎?」一句話問得他膽戰心驚,顏笑哭喪著臉。

暮風笑著替他解了圍。「嫣然姑娘,你怎麼沒奇怪我是個女兒身?」

嫣然展顏一笑,「當然奇怪。不過能與你這般的人物相識也是嫣然的福分了,歡喜都來不及了,便無暇奇怪!」

一番話逗得暮風笑眯眯的。

「只是,你們真的永遠呆在歐陽公子的府上?」嫣然冥思苦想地,「要不想,我請夫君說說情?畢竟湘玉與你們也沒有什麼真正的瓜葛。就算是有,也是顏公子你有恩于她呀!」

「怎麼還叫顏公子?」他嗔怪道︰「該叫哥哥才是!」

嫣然淡笑,竭力做出自然的樣子。

哀撫疼痛的眼角,他問道︰「展望溪待你可好?」

她點頭。

「這便罷了。」他長嘆了口氣,「我與歐陽懌的糾葛不是你所能理解的,何況我已答應了他。君子豈可失信于人?嫣然,不是我敷衍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你千萬別同展望溪提起這件事。他心里有疙瘩,你知道的!」

見顏笑閉上眼,暮風便了解地拉嫣然出去了。留下靜謐的空間讓他感覺窒息,腦子里盡是歐陽懌那疼惜的目光——他的天性里有著脆弱而溫情的成分,區別于一般的世俗男子。

他顏笑的心就因那目光而痛楚,隱隱地,痛得難受。

也許,歐陽懌注定是他命里的克星吧。他那面無表情的執著讓他心碎。

不知怎地,他就是不願歐陽懌瞧扁了他。可他又知道自己真的不是什麼好人!他時時刻刻地在算計,在逃避責任,現在湘玉又因自己而死!歐陽懌那樣的目光讓他悔不當初!

怎麼突然就有了這些洶涌的感覺?也許,也許命中注定,是他顏笑的報應吧!這樣丑陋的自己,寧可不要讓歐陽懌知道。是的是的,他顏笑是個女人!可是天啊,他——不是她,她寧願歐陽懌永遠當自己是個男人,也不要他知曉自己的底細呀!

她怎麼就會對他有了感覺呢?迷蒙中,顏笑看見了飛蛾撲火。

★★★

日子,貌似波瀾不驚地過下去。其實,距湘玉發喪也不過才五天而已。可顏笑卻像是熬了大半輩子似的,郁悶不已。

暮風以前所未有的激情,里里外外地大量,適應著歐陽家的一切。似乎決心好好在這里過日子了,而她只是閑坐在屋里發呆,裝病。

她說,頭疼,頭好疼。于是就很配合地疼起來,且一發不可收拾。

鏡子里眼角殘留著淤紫,跟個烙印似的。

這幾日,歐陽懌沒來找她,她也不去找歐陽懌。大家很有默契地回避著。

她只是奇怪,為什麼歐陽旭只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偽裝,而歐陽懌竟對她一點都不起疑心,尤其在暮風換了女裝之後。

是她真的箱個男人?還是她的所作所為狠毒得讓女子驚心不已?

暮風徹底地退卻了身上的灰色,連走路都連蹦帶跳的。笑聲也柔起來,言談舉止盡力地模仿那些柔弱女子,很有點造作。

哎——

這也沒什麼不好,只要她開心就好。看來她是擺月兌了舊宅的陰影,全力地融入新天地了。爹的死,七月的變故,述非的失蹤,湘玉的決絕,都與她無關了。是的,與暮風無關。只剩她顏笑,在這里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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