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笑吃驚地抬頭,溫馴的綿羊也會發怒?
「顏笑,你可別後悔!」湘玉盯著他,顏笑弄不太懂她那又愛又恨的眼神,他壓根就不要這些莫名其妙的感情!不要也不願懂!
「記住!千萬別做讓自己抱撼終生的事!」她踉蹌著出去了。
讓自己抱撼終生的事究竟是什麼事?還是說她有讓他顏笑抱撼終生的能力呢?她想聯合暮風對付他嗎?
暮風是不可能與他為敵的,這點他是了解的。
只是那歐陽懌似乎是真的要娶湘玉,這可怎麼辦?如果他們素昧平生反倒好辦。多了這層淵源只怕要壞了他的大事呀!
如果,如果他去找那個力主娶回湘玉的歐陽旭談談呢?
對了,就這麼辦。現在立刻去找暮風晃動他的不爛之舌,明兒一早就上歐陽家找歐陽旭去。
那個看上去很和氣的歐陽旭恐怕也未必好對付吧。
哎——難啊!
☆☆☆
「稀客!真是稀客!」
唉一上船顏笑就看見了陰陽怪氣的歐陽懌。其實他長得還算白淨斯文,只是一番接觸讓人對他心生厭惡。
「貴府的門衛說令弟一清早就來這邊貨場了,貨場的人又說他上了這條船了,怎麼我轉到最後轉到你跟前了?」顏笑沒什麼好氣地拖了條板凳坐在欄桿邊,活動活動酸硬的雙腿。
「旭去看那船的貨了,一會兒就來,」歐陽懌輕笑,坐到顏笑旁邊,兩人一同倚著欄桿。「找他有事?生意上的,還是私底下的?不過說實話,我倒是看不出你與他有什麼話可談的。」
懶得理他,顏笑反身趴在欄桿上看風景,「我與他有沒有話可談關你什麼事?」
歐陽懌還是笑,將臉靠近他,目光也放肆起來,「你與旭要談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是生意上的,還是私底下的我們都有很多可談,不是嗎?」
已經累得沒勁罵人了,顏笑只懶洋洋地轉頭回視他,「譬如?」
「你似乎不願讓我娶回湘玉。」他故作神秘地壓低嗓音,笑得不懷好意。
「有什麼條件就提出來吧,我願意交換。只除了你同我提過的那一條。」顏笑懶懶地說道。哎,是不是累了就連說話的語氣也都沒了精神?
「顏公子真是快人快語,只不過我想交換的就是你‘只除了’的那一條!」他笑,「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在下個月初五,也就是展望溪成親的第三天迎娶湘玉。」
「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
「那也就是說,你願意接受我不想把湘玉還給你的任何真相?」顏笑屏住氣。
「是的。」歐陽懌的目光有些陰森,可由于他的唇角還在上揚,顏笑就自作主張一廂情願地認為他並沒有任何異常。
可是顏笑明白,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已嗅出了那股寒冷危險的味道了。也許真的該將手中的產業月兌手,變成現錢找個地方做個富裕的隱士。
頭,好疼。
看出了顏笑的昏昏沉沉,歐陽懌問道︰「你很累?」
沒理他,顏笑自顧自地揉著太陽穴。
「是累了呢還是不快樂?」歐陽懌又問。
顏笑覺得他問得好婆媽。
「累的人不一定都快樂,可不快樂的人一定都很累。」一不留神竟同他吐露了心聲。
「大丈夫在世當以國家興榮為己任,不知顏兄苦惱困惑的可是此事?」
「哼!朝廷腐敗,苛捐雜稅令人煩悶,趙姓皇帝待我不過如此,顏某人又何以擔心他的江山?」
「你!」他像看見了怪物似的,有些張口結舌,「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要是被官府的人听見了……」
「怎麼,想告發我?呵,這艘船上就我們倆,你一無人證二無物證憑什麼告我?蘇州城里比我更守國法的商人可不多了,想告我沒那麼容易!」顏笑冷冷笑著起身。
歐陽懌沉默。
他直起身貼近顏笑,很專注的發問︰「顏笑,你是不是覺得報國無門?若果真如此不如跟我一同干吧!」
瞧他說得輕巧!顏笑嘲弄他,聲音尖銳,「同你一起搞垮別人的家業?」
「對于你不了解的事不要輕易作出評價!」他認真地不似平日的調笑,「像你這般隨波逐流的人不如同我一起干吧!」
顏笑真的受不了他這種認真,然而歐陽懌卻像著了魔似的就這麼緊緊地盯住他白淨的臉龐。他抬首,目光深沉而幽靜很有一點憂過憂民的味道。
這種氣度出現在那些百年一現的青天大老爺身上或許合適,出現在一名銅臭襲人的奸商身上,尤其是像他這樣臭名昭著的大奸商身上,就多少有點讓人吃不消了。
然而,那只是照常理推測。
目下,顏笑卻有違常理地被他打動了。屏住呼吸。目光被他牢牢地吸引。仿佛看見了他內心世界里那片荒煙彌漫的枯澀景象——歐陽懌,這個不論是相貌、風采、氣質頭腦都完美地無懈可擊的人。
他被人痛恨,憎惡,他擁有強有力的金錢後盾與靈活詭變的手腕。他看似擁有一切,卻又一無所有,因為他是這般孤絕地佇立在寂寞的懸崖之上。
不知為什麼,顏笑就突然了解到了什麼,盡避他並沒有了解到什麼,也盡避他仍舊對這個歐陽懌一無所知。他只隱隱覺得自己胸口蕩著一般綿綿之痛,似乎是因為了解到了什麼,也似乎因為什麼也沒有了解到。
一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歐陽懌,他所矗立的懸崖可是那被自己淡漠許久,也或許是從來未在他心中存在過的「理想」?
歐陽懌將遠眺的視線轉到顏笑柄身上,堅定地啟動雙唇,「我的志向,我的理想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我要讓你被打動。顏笑我要你輸的心服口服!顏笑,我是志在必得的!」
風吹得他衣帶飄然,風將他零散的黑發拂得擾亂人心。顏笑發現他同自己一樣是雙眼皮,只是他的眼不似自己這般的吊,還有他比白瓷略帶厚實的皮膚,高高的鼻子。
顏笑傻愣著沒了章程。
歐陽懌牢牢握緊他的肩。與他相比,顏笑覺得自己根本就不像個男人,沒他高大,沒他那麼壯,沒他那種寬廣氣度……
歐陽懌的目光熾熱而執著,「古人投筆從戎,我是投筆從商呀!顏笑,你明白嗎?」
他不該對他說這些的。歐陽懌,他怎麼對他說這些呢?他是顏笑,而顏笑只是個普通的富商,一個不過問時政的商人!他根本不想懂也不願懂他說的這些鬼東西!因為,他——歐陽懌讓他自卑,也讓他憤怒!
「這與我無關!」顏笑準備故作平靜地離開。
「說到底你還是不懂!你是這麼優秀的經商人才,這麼些年,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才。不但頭腦活絡,而且從不做黑心買賣。你怎能將一身好本事白白浪費?!要知道,」他硬生生地拽住了他,「人不能、絕不能為了賺錢而賺錢!」
「你,」顏笑憤憤地甩開他的手,不料他卻越抓越緊。「你憑什麼管我?你保你的國,我賺我的錢,井水不犯河水,你懂不懂?」
「難道你非要我使出手段才肯就範嗎?」
「喏,」剩下的一只手從懷中淘出湘玉的玉佩,「你們兩家的定親信物。」
「你的意思是——」他眯起眼。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有什麼招,盡避放馬過來,我等著呢!」顏笑惡狠狠地瞪他,這個該死的歐陽懌!他憑什麼來招惹他?他有他的生活方式,他顏笑有他自己的!他以為他是誰?天皇老子?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