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掌櫃答應一聲下去布置,他則看向手中的玉佩,這個時機他找得可對?她曾說要他做大商,平抑物價,多惠北方,那他只能由削這些囤米的奸商入手了,操縱市場,並非他有意為之,而是他們自己送上門的。
取盎濟災,不違大商之道吧?
第7章(2)
齊幽容在第十五日上午返回,辛梓修本想立刻去找她,但行至門口又停住腳步,她往返奔波多日,他就再多等一時。
下午他前往她住的小園,小鹿見到他猶如遇見鬼一樣往里跑。
「小姐,辛爺來追殺你了!」小鹿拍著胸口說,已經過了半個月,他怎麼看起來火氣還那麼大呀?不是說辛爺性子很悶嗎?
「我還沒去殺他,他殺我作甚?」齊幽容自貴妃榻上坐起身,整了整頭發衣衫,見他已至門口,對小鹿道,「你先去後面。」
小鹿吐了吐舌頭,不知道最後倒霉的會是誰。
辛梓修將她的神色打量一遍,「小姐倒是心安理得得很,早算到我要來了?」她在一開始就將他算計在股掌間。
「你要是不來就奇怪了,除非那東西丟了。」齊幽容淡淡瞥他,「反正我沒做虧心事,也不曾傷誰的心,為什麼不心安理得?」
這麼說他倒是當年傷她的心了?他有些想笑。
「那你是承認你是當年……」想起丫丫,他心痛難耐,卻又怒極,「你既然是,又何苦玩這麼多花樣?將我買來買去讓我當面負你你很得意嗎?」
「辛梓修,負我的是你,安排這一切的卻不是我。只是陰陽差錯,我爹好心反辦了壞事。」時隔五年,她今日始對他解釋,但也不願多言,無論怎樣,他當年不要她總是真的。
「你以為我會信?」他雖這麼說,卻已經信了,他信當年丫丫是真的對他好,不會捉弄他,「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她?如果你真是……」他抖了抖唇,只是想要一個確定而已,「算我對不起你!」
齊幽容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最在意的還是當年那個人對不對?也是,他應該討厭齊幽容才對。
「是與不是又能怎樣。」她抬眼瞄他隱忍與痛苦交織的神色,伸出手掌,「玉佩還我。」
辛梓修眉梢挑動了下,她不回答他的問題,倒找他來要東西?「那好像是我的。不應該給你。」
「那荷包給我。」她也好商量。
「你到底是,還是不是?」他按住衣襟里,「如果不是,沒資格來討這兩樣東西。如果是,恐怕我也不能給你。」因為當年這兩樣東西的情份已斷了,他不想把和丫丫之間的東西留給齊幽容,即使她們是一個人。
「你還是和當年一樣賴皮哦。」齊幽容淺笑,「我也不再跟你嗦,你告訴你,我是。但是那兩樣東西我恐怕得要回一樣,你看給哪個吧?」
辛梓修微勾起唇,「玉佩本就是我的。荷包……」他同樣笑,「不在了。當年我和齊家大小姐訂親,身上本就不適合再戴著那東西,你也曾說過不是嗎?北上的路上,丟了。」
幾年不見,他的賴皮功夫更見長,齊家教會他經商,也把他與人周旋的本事增加了。齊幽容冷笑一聲,他是算準她不敢與他動手搶不是?
「既然如此,」她輕撫了撫衣袖,「剛才我跟你說的是假的,我不是那個人。玉佩不是我的,我揀的、搶的、偷的,在水溝里模的,在地里挖出來的,隨便你怎麼想。說不定你當年那個人……」她瞄一下他的神色,「讓人殺了也並非沒有可能。」
耍賴皮,她也在行。以前沒常用是因為她讓著他,顧著他怕他傷心。
「你再說一次!」辛梓修瞬間血往上涌,那日見到這玉佩也沒這般惱火急怒過,他瞪著眼仔細辨她的容貌,應該是她沒錯的。「你為什麼說這樣的話?你咒你自己死嗎?」
「我說了又怎樣?我還有更難听的話你要不要听?」她竟然微笑給他看,「你比較喜歡哪種說法呢?我殺了她,搶了她的東西?或者我是她姐姐,她哭著回家給我講她的故事,第二天去找人打架,結果死了……你今天如果不還我一樣,我必定能編出八百種天衣無縫讓她倒霉的故事給你听。」
辛梓修從沒這麼無措過,明明她就在眼前,他卻受不了她拿刀子一把把往他心上扎。抖著手,從衣襟里掏出玉佩,遞給她。荷包他還是不能給的。
「你還真是重物輕人。」他算是服了。
齊幽容伸手接過,卻淡哼一聲扶案而起,「辛梓修,你還沒把我當成當年那個人是嗎?在你心里丫丫和齊幽容不可能是一個人對嗎?你給我睜大眼仔細看清楚!你可曾認真看過我?你可曾真心看過拆散你和丫丫的齊幽容長什麼樣子?你希望她們是一個人嗎?」她抬腿一腳踹在他脛骨上,「你在心里恨齊幽容對不對?你沒喜歡過齊家對不對?我問你,齊幽容可曾虧欠你?齊家可曾虧欠你?當年我可曾虧欠你?如你能說出齊家有一處對不起你,我代我爹給你磕頭賠罪!」
「齊家不曾虧待我。」他別過頭,不去看她的怒目憎顏,「齊家對我有恩。」齊幽容也是他的恩人,他並不恨她。
「有恩?不就是為了那三十萬銀兩子?」她眨眼淡哼,回身自剛才的榻上取餅一紙書信,「當年借給辛家的三十萬兩銀子,一直記在齊家賬冊上,你是齊家的二掌櫃,必然看過那賬冊,那筆賬一直都在,是因為有出無入,不能平賬。但並不是說辛家欠齊家的錢。我知道這幾年你一直攢著齊家給你的份利花紅補那筆錢,那錢不是你借的,你也沒花過,不用你來還。我給爹寫信,就以你這次南下各項生意所賺之資,平了那筆賬。以後辛家不欠齊家,你更不欠齊家。」
他不知道心中是何感覺,多年來懸在頭上的數字,當年他的「賣身」錢,如今只用她一封信、一句話就能解決,這就是高低身份的差別嗎?「多謝你。」他卻感覺不到喜意。
「別給我擺著那一張臭臉,我再告訴你一次,這錢是你賺的!不是誰給你的!」齊幽容有時候真想踹扁他。
「那好,多謝你提醒我。也多謝齊家教會我做生意。」他彎唇狀似笑了下,「那你能否告訴我,當年你後來一定知道了與我訂親之人是你,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心中,終是有怨氣的,因為她的隱瞞,他難過介懷了這麼多年。最起初的時候他真恨不得把自己撕成兩半算了,一半還齊家的恩,另一半去找丫丫。到後來他是不敢想了,想了難過,齊家也確實待他甚好。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齊幽容踱回原處坐下,絲毫不掩飾她的壞意隱瞞,「你當年傷我、不要我,我為什麼要讓你痛快?」
「你……」他有時候真拿她沒辦法,但當年確實是他錯在先,他無從指責。
「我怎樣?」她挑眉看他,刻意挑釁,「當年你為了錢,可以連自己都賣掉,誰知道我告訴了你,你哪天會不會把我也賣掉?」
「你明知道那不可能!」他憤聲道。
「那可難說。」齊幽容支頤看向外面,「你那麼聰明,又會做生意,說不定把我賣了我還給你數錢哩!而且我生氣,我一定要整整你才開心,所以我從北方一路南下,就是為了找你麻煩,處處與你為難,不讓你痛快。」
她大概是世上第一個明目張膽把做過壞事告訴別人的。
「耍弄我你很開心?我哪有本事賣了你?倒是你手段高超,將我指揮布局若棋子,再一步步送到你面前,如今你玩夠了打算怎麼辦?隨手丟了還是重新賣個好價錢?」他明知道她不是那樣想的,卻忍不住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