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我听說安羅城主快氣瘋了,當即就要出兵為女兒報仇,幸好被臣子們給勸下了。他們已將此事稟報天朝,請聖上下旨處理。我看這次戴柯漸是在劫難逃。」
「不過這小子也夠有福氣的,能和羅依那樣的美人一夕交歡,死了也夠本了啊……可惜,死的卻是羅依,真沒天理!」
接下去的話就越來越露骨,漸往方面走。為此書坊還專請人將此事杜撰成書,連夜印刷,據說這本叫《羅依秘史》的黃色小說創下了銷售三十萬冊的輝煌記錄,成為十二城的年度暢銷書。
涵天城的議事廳里,卻是一片悲雲慘霧,臣子們聚攏一堂,紛紛商量該如何處理此事,但商量了好幾天也沒商量出個結果來。吃喝玩樂四小廝彼此使了個眼色,小吃匆匆離開,穿過抄手游廊,一直走到湖心亭。
在所有人都發愁得不得了之時,當事人戴柯漸卻坐在亭子的欄桿上,拿著根魚桿有一下沒一下地釣著,樣子悠閑得很。
「少爺!」
戴柯漸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那幫老家伙們商量出對策了嗎?」
「沒有。」小吃扁扁嘴巴,「馮老的意思是讓你親自去安羅城一趟負荊請罪,也許還有轉機。」
「別開玩笑了,我要是去安羅城,沒走到城門口估計就被亂箭射成馬蜂窩了。」
「少爺倒有自知之明……早知今天,何必當初?」小吃嘀咕著,揀了塊魚糧丟下去,水面上頓時擴散出一圈圈漣漪。
戴柯漸默默出了會神,然後道︰「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我師父時,他教我釣魚的三訣竅︰餌下得重、專心以及用力均勻。這句話足以令我終身受益。要釣魚,魚餌不好可不行。」話音剛落,猛地提竿,一尾鯉魚在鉤上拼命掙扎。
小吃連忙伸手去接,鯉魚蹦啊蹦的,一個不留神蹦到了走過來的一人懷中,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畢妃縴。
她忙不迭地將魚扔回湖里,沉著臉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玩?」
戴柯漸揮手,示意小吃先行離開,然後將釣竿隨便一擱,轉身笑道︰「老師看起來很擔心?有老師為我擔心,我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
畢妃縴瞪著他,冷冷道︰「你真的對你的未來一點都不重視嗎?即使是被撤去城主之職,甚至是死,都無所謂嗎?」
「我要真落得那樣的下場,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稱好呢!」戴柯漸笑笑,瞥她一眼道,「恐怕老師心里也很高興吧?不必再教我這個頑劣的學生,你就可以輕輕松松去嫁人了。」
畢妃縴為之氣結,咬唇道︰「你真是無可救藥!」
她轉身要走,戴柯漸卻跳下欄桿,幾個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骼膊,將她扭轉回來。
「干什麼?」畢妃縴踉蹌後退,後背卻撞到了亭子的柱子,再無去路。
戴柯漸眨也不眨地盯著她,黑如點漆的雙眸間有太多難解的情緒,有一些生氣,有一些不甘,更有一些痛心。這個樣子的他,是完全陌生的,並且帶著強硬的似乎能夠主宰一切的氣息。
畢妃縴望著眼前這個近在咫尺的少年,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就沒了解過他。
「你要干什麼?」她討厭這麼近的距離,近到空氣里都帶了壓抑的因子,幾乎透不過氣來。于是畢妃縴想打開他的手離開,卻被他扣得更緊。同上次在書房的情形不同,上次他並沒怎麼用力,是她自己腳軟跑不開;而這次,她在掙扎,卻被更強勁的力道壓制,根本動彈不了!
畢妃縴的眼楮里露出了慌張之色。
戴柯漸還是那樣莫測高深地凝視著她,抬起一只手慢慢地撫上她的脖子,然後順著脖子到耳朵,最後是頭發,節奏緩慢卻又不含……忽地用力一揪頭發──
畢妃縴吃痛,頓時叫出聲來︰「啊!你瘋了!戴柯漸……」
「為什麼?」戴柯漸開口道。
「什麼為什麼?」
戴柯漸勾起唇角輕笑,然而此時此刻,他的笑容看在她眼中簡直可怕至極。
「從小我娘教我︰凡事都要讓著女孩子些,要討她們歡心讓她們高興,即使自己吃點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一直以來我都是那麼做的。」
畢妃縴咬著下唇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告訴我,你現在開心嗎?」
畢妃縴一怔。
戴柯漸的眉眼在那瞬變得很溫柔,泛著潤潤的柔光,「我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也沒什麼割舍不了的東西。如果這些東西可以討女孩子們喜歡,尤其是自己所喜歡的那個女孩子的歡心,那麼給了你又何妨?」
畢妃縴錯愕,錯愕之中又帶了三分恐懼──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戴柯漸松開她的頭發,指尖撫摩過她的臉龐,像成心傷害,又像是依戀難舍。被他這樣輕薄,畢妃縴反而冷靜下來,眼中怒意閃爍,整張臉素白素白,毫無血色。
「有時候我發現自己真的很厭惡你,厭惡你臉上擺出的冷淡表情,好像什麼都不會放在心上,什麼人都與你無關,絕世孤立,就像現在這個樣子──」戴柯漸的瞳孔在收縮,低啞著聲音道,「每當我看見時,就很想很想毀掉它!」他突然扣住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毫不憐惜的一個吻,帶著徹頭徹尾的霸道和瘋狂,並且刻意地堵住她的呼吸。
畢妃縴開始拼命掙扎,然而,武功、內力、捶打、啃咬在這個時候都無濟于事,他根本是鐵了心地要傷害她,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他瘋了!戴柯漸他瘋了……
她已經分不清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意識開始游離,腦袋昏昏沉沉的,陷入無邊黑暗前的惟一一個念頭就是──戴柯漸他瘋了……
遠遠的游廊那頭,以陸老和馮老為首的臣子們終于想到個可以平息羅依一事的對策,正走過來想報告城主知曉時,卻震驚地看見湖心亭里發生了這樣一幕──
戴柯漸將畢妃縴抵在柱子上強行非禮!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楮,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最後還是淮素搶先幾步奔過去,猛地拉開戴柯漸,喊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快放開畢姑娘!」
戴柯漸被他拉開,嘴唇紅腫,還泛著絲絲血跡。在被拉開的那一剎那,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幻覺,淮素覺得他好像在哭,然而再定神去看,卻見他還是那副痞里痞氣滿不在乎的模樣。
就在淮素只顧著留意戴柯漸的反應時,身旁傳來「砰」的一記重響,淮素回頭,發現獲得自由的畢妃縴竟然摔倒在地。他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去探她鼻息。
柯漸抹了把臉開口道︰「放心,死不了的,她只是暈過去了罷了。」
淮素轉頭,冷冷望著他道︰「這種事情你也干得出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羞辱老師?你太讓人失望了!」說完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畢妃縴,徑自先行離開,留下一幫臣子們面面相覷,表情尷尬到了極點。
戴柯漸默默地站了會兒,然後回頭咧嘴一笑,朝那幫臣子們攤攤手道︰「熱鬧看夠了?怎麼樣,有結果了嗎?」
陸老痛心疾首道︰「城主,你真是、真是、真是……唉!」
隨著他這一聲唉,戴柯漸一事再掀風暴,一時間,關于罷黜城主的呼聲響徹了殷惟十二城,並且越來越高,只等天朝皇帝最後下旨。
☆
「我叫畢妃縴。」開滿梨花的錦繡花園中,頭戴白花的女童拜倒在地,長跪不起。
面前兩人,一人青袍飄逸,一人紅衣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