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很明智地不接話。果然,下一刻戴柯漸就又改變了主意,揚唇嘿嘿笑道︰「不過……話說回來,日子太閑了也不好,總該弄點事情來做做,這樣也挺有意思的。」
「少爺──」小吃出聲。
「干嗎?」
「你說的這些話跟你剛才摔筆離開有什麼關系嗎?」他是真的想不通,怎麼好端端的就莫名其妙發脾氣?然而更讓他驚訝的是,一貫臉皮比城牆還厚的少爺居然在听了這個提問後臉紅了一下,粗聲粗氣地回答︰「這個不關你的事!」
痹乖,今天少爺的表現很反常哩。
「那麼我問個和我有關的事情吧──你要在這躺多久?」小吃慢悠悠道,「如果要在晚宴時接見羅依的話,就得提前半個時辰沐浴包衣,而現在,好像快到酉時了……」
他的話還未說完,戴柯漸已跳了起來,邊跑邊道︰「那你還在磨蹭什麼?快!快去準備……」
究竟是誰在磨蹭啊?小吃無語。
☆
一邊是紅燭高燒,歌舞升平。
一邊是一彎明月,清風習習。
畢妃縴斜倚欄桿獨立小樓之上,樓下不遠處的花園里,戴柯漸正在設宴招待羅依。從她這個角度望過去,正好可以看見羅依的半邊身子包裹在一襲紗衣之中,猶如霧里花、水中月,那般虛幻地美麗著。
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出此時戴柯漸的表情,一定是色迷迷地大流口水,這家伙倒是真不在乎自己的名譽。畢妃縴不屑地哼了一聲。此時,一人輕輕走上樓來。
無需回頭,她已猜到是誰,「大總管?」
那人走到她身旁,果然是淮素。
「畢姑娘為何不出席今晚的慶宴?」
「如果我說,是因為我對自己所受到的差別待遇而感到不滿,故而不肯出席──憑什麼我來涵天城又是坐牢又是問審,而羅依卻大肆鋪張歌酒相迎……你信不信?」
淮素失笑道︰「畢姑娘真會開玩笑。」
畢妃縴一笑,望向遠處的點點燈光,悠悠道︰「今夜城西軍營處,應該也是一派歡寧吧?」
「也許不只今夜。」
「我听聞博山那邊最新又發現了三處銅礦……」畢妃縴轉眸道,「博山一脈當真是塊寶地。」
淮素沉默片刻,點頭道︰「有所得,必有所失,我向來明白這個道理。」說著又輕輕咳嗽了起來。
畢妃縴伸手為他搭脈,沉吟道︰「迷迭草雖然能鎮痛,但多服無益,還是早點戒了吧。我已將你的這種病情寫信請教師母,她精通醫術,應該會有辦法。」
淮素展顏道︰「多謝畢姑娘費心。」
「你不必謝我,我們現在是盟友,自然希望你能活得久些。」
說完這句,再不看他一眼,畢妃縴轉身下樓,穿過綠林小徑,月明星稀下的戴府,像個歷經繁華的女子,雖然依舊美艷,但眉宇間已略顯疲態。
她輕輕皺眉,推開書房的門。書房里靜悄悄的沒有人,其他燈都已熄滅,惟獨剩桌上一盞,散發著黯淡的黃光。一本《戰國策》平攤在桌上,畢妃縴將它放回書架上,剛一轉身,手肘踫到書架,幾本沒放好的書就那樣「啪啪」地掉了下來。她嘆口氣,彎正去撿書時,書房的門突然被人自外撞開了。
一女子聲音嬌笑道︰「這里就是你的書房嗎?」
另一人笑道︰「確切點說,我稱呼這里為暖玉溫香閣……」
畢妃縴原本要直起的身子僵了一僵,下意識地往書架背後躲去。有沒有搞錯?戴柯漸居然單獨帶羅依來這里?
燈光映上女子的臉,眉長入鬢唇色豐潤,正是安羅城長公主羅依。而她身旁那個帶了三分酒意笑得眼眯眯的不是戴柯漸是誰?
只听羅依嗔道︰「難道你都是在書房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戴柯漸睜大眼楮道︰「暖玉溫香乃是這世上最風雅不過的事情,怎麼能說是見不得人呢?」
羅依輕垂下頭,咬唇道︰「那麼……你帶我來此,也是……也是有那個企圖嗎?」
畢妃縴緊貼著牆壁屏住呼吸,面上一陣緋紅,說不出是氣惱還是尷尬。怎麼會這麼巧,偏讓她撞上這麼一幕?真、真要命!
戴柯漸壓低了嗓音,在羅依耳旁道︰「你既然肯跟我單獨相處,應該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的了。」
「人家說戴柯漸風流成性,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羅依格格笑了起來,「不行,我要回去了,小秀她們找不到我,會著急的。」
說著作勢要走,戴柯漸手臂一長,已將她攔腰抱住道︰「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最後一個尾音呢喃著逐漸消失。
畢妃縴不禁閉起眼楮,一時間額頭冷汗顆顆綻出,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羅依忽然發出一聲驚叫,畢妃縴連忙睜開眼楮,卻見戴柯漸將她橫抱著走到桌旁,空出一只手從抽屜里取了瓶酒出來道︰「如此良辰美景,不喝點酒怎麼行?」
羅依吃吃笑道︰「原來你還在書房里藏了酒?」
「這個秘密我只讓你知道,不要告訴別人哦。」戴柯漸眨眨眼楮,「被我老師知道,可就不得了了。」
「听說你那老師也是個美人?」羅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你對她下手了沒?」
听他們提及自己,畢妃縴不禁神色微變,凝神傾听,誰知戴柯漸只用一句「你吃醋?」就給敷衍了過去,然後開始拿了杯子喝酒。
畢妃縴心中暗暗叫苦,他們這一喝,還不知道要喝到什麼時候,她可得想個辦法偷偷溜出去才行。
沒一會兒,只听戴柯漸輕聲喚道︰「羅姑娘?羅姑娘?真沒用,這樣就喝醉了……」他站起來,模模鼻子自言自語道︰「喝醉了可就無趣了……啊,不如自己跟自己打賭好了。左手呢,就賭她的肚兜是紅色的,右手呢,賭是綠色的,哪只手賭贏了,就哪只手先模……」
畢妃縴只覺頭皮一陣發麻,閉起眼楮心中暗罵︰無恥、下流、卑鄙、齷齪……總之能想出來的詞語全都罵上了。就在那時,她听見一聲音笑嘻嘻道︰「罵夠了嗎?」
暖暖的呼吸噴在臉上,她不禁愣了一下,遲疑地睜開眼楮,便看見一張近在咫尺的臉,滿是戲謔之色。
戴、柯、漸!
畢妃縴下意識地扭頭,見鬼!他怎麼會發現她的?他又怎麼知道她心里在罵他?還有,那個羅依呢?
「你在找羅姑娘?」戴柯漸揚了揚眉毛,把頭往某方向一偏,「在那呢。」
畢妃縴順著方向看過去,看見羅依躺在書桌後的大椅上,雙目緊閉,臉頰通紅,看樣子,醉得不輕。
「你給她喝了什麼?」羅依酒力不弱,不可能區區幾杯就倒的。
戴柯漸嘻嘻笑道︰「你聞不出來?你也領教過的……」
畢妃縴驚道︰「醉東風!」
「確切點說,應該是加了醉東風的極品狀元紅。」他居然還問她︰「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戴柯漸!」
戴柯漸將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別這麼大聲,我听得見。」
廢話,他都挨她這麼近了,即使是蚊子哼哼都能听得見……等等!這麼、這麼、這麼──近?
畢妃縴嚇一大跳,這才發現周身都縈繞著戴柯漸的氣息,他真的是離她太近了!近到橫生曖昧,令她不安。
正想伸手推開他時,戴柯漸嘆了口氣,喃喃道︰「怎麼辦呢?」
「什麼?」
他一臉煩惱地看著她,很嚴肅地說︰「因為被人偷窺,所以我的好事做到一半不得不放棄了,可我心里又非常舍不得,這可怎麼辦好呢?」
畢妃縴氣得當即摔袖,誰料戴柯漸卻順勢抓住她的手,劍眉一挑,唇角一揚道︰「老師,不如這樣,我們兩個來繼續吧……」說著將頭俯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