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詛咒,而已。
「盡量。」掛上電話,季悠然飛快地穿上衣服洗臉,隔著窗子看,外面果然在下好大的雨。拿了雨衣匆匆出門,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季洛。
男生宿舍的門通常不鎖,因此幸運地一擰就開,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弟弟的床前,推醒他。季洛睡眼朦朧地睜開眼楮,看見是他,吃了一驚。
他連忙將手指豎到嘴邊噓了一聲,示意他穿上衣服跟他走。于是季洛披了外套同他一起出去,兩人走到樓梯間停住。
「發生什麼事了?」
「謝語清不見了。」
季洛一震,樓梯間的燈光在他臉上投遞出斑駁的光影,他看起來有幾分失魂落魄。
「她沒來找過你嗎?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季悠然沒有發覺他的異樣,猶在追問。
季洛忽地轉身說︰「我不知道她去哪了,沒準她明天自己就回來了,不用擔心。」
季悠然愕然。
季洛又站了一會兒,說︰「如果只是為這件事所以把我叫出來的話,那我回去繼續睡了。」
季悠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吃驚地說︰「你怎麼了?你的女朋友失蹤了,你竟然一點都不緊張?」
季洛默默地注視著前方的窗子,忽而一笑,回身說︰「哥哥也說是我的女朋友了,我都不緊張,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不是這個問題!你坦白告訴我,你是不是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麼問題?為什麼下午她打點滴的時候你不過來?為什麼現在又是這樣的反應?你們之間出事了,對不對?」
季洛聳了聳肩,一派輕松地說︰「沒什麼,不過是她正好撞見我和梓彤舊情復燃罷了。」
「什麼?」季悠然這下可是徹徹底底地被嚇到。
而季洛依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雙手插兜說︰「下午我跟梓彤在學生會辦公室接吻,被她推門進來撞見了……很老套的情節吧?」
季悠然什麼話都沒有說,一記拳頭過去,季洛沒有防備,被「啪」地打倒在地。
季悠然望著他,臉上滿是痛心的表情,一字一字道︰‘你瘋了!」
季洛擦去唇邊滲出的血絲,掠開額上的碎發淡淡說︰「你說是瘋了就瘋了吧。」
「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最後一句話問得擲地有聲,一時間,整個樓梯間都回響著他的聲音︰為什麼——為什麼——
「沒為什麼,只不過是又一場戀愛的結束罷了,這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哥哥你也應該看習慣了的,不是嗎?」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季悠然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搖了搖頭,低聲道︰「你真是無可救藥!」說完轉身就走。
季洛叫道︰「哥,你去哪?」
「我去幫你把她找回來。」
「哥!」
「你難道到現在還不知道嗎?」季悠然終于發怒,扭頭厲聲說,「她跟你以前所交往過的那些女朋友們都不一樣!謝語清她不一樣!」
季洛張了張嘴巴,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沉默。他臉上的表情也很奇怪,像是自嘲像是無奈更像是一種不能言說的痛苦。
「因為……」季悠然停了停,緩緩說,「她是個經不起再毀一次的人。」說完 地下樓去了,再也沒回頭看他一眼。
樓梯間的燈光昏黃昏黃,季洛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臉,忽地笑了起來,那笑聲逐漸變成哭聲,最後已經分不出是笑還是哭。
再毀一次……哥哥不會知道,恰恰就是因為這個‘再」字,讓他的世界在一夜之間全都變了。自己所喜歡的女朋友,竟然是自己頭號勁敵過去的情人,並且,她心里至今為止依舊對那個情人念念不忘,這種打擊,讓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驕傲慣了的他如何承受?
發現自己竟然是另一個人的替身時,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發現自己所仗持的魅力其實並非所向披靡時,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發現自己並不像以往那樣能夠理智地守住自己的心,變得開始沉溺其中時,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他有預感,如果再和她糾纏下去,他會變得嫉妒、霸道、貪婪、患得患失……他會變得像所有陷入熱戀中的傻瓜一樣,變得不再像他自己。
愛情的世界里,誰愛得多,誰就輸了。
因為害怕,所以,選擇提前分離。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臉上挨的那一拳反而不及心中的隱痛難受?為什麼他穿著單薄的衣服坐在沒有暖氣的樓梯間里,竟然感覺不到冷?為什麼听著雨點敲擊在玻璃上的聲音,會開始覺得後悔?
季洛無法解釋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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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肆虐,季悠然打著手電筒幾乎把整個校園都找了個遍,無論是她喜歡去的湖邊,還是她喜歡坐的那把長椅處,都沒有謝語清的身影。」
她去哪了呢?
季悠然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凝眸深思。她會不會有事?被季洛以那樣羞辱的方式背叛,她會不會想不開?那個女孩子,渾身尖刺的表面下有顆再脆弱不堪的心,根本受不了絲毫打擊。而且,她還在生病,見鬼!究竟跑哪去了?
抬腕看表,已是早上四點,原來他在雨中已經搜尋了近三個小時。雨衣一直在往下滴水,領口和袖口不夠嚴實,水滴一直滲透到里面的衣服里,又濕又冷。旅游鞋也在泥水里被浸透了,變得很重。然而,一顆心卻像是著了火一樣,又是焦灼又是滾燙。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她究竟在哪里?
在這樣的焦慮難安中,與她相識以來的畫面如浮扁掠影般從腦海里閃過——
初見時的黑裙少女,涼涼的眼楮盯著他,毫不禮貌地說︰「你只需要告訴我去哪報到。」
「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晚來校的原因了?」她的眉梢眼角盡是嘲笑,「因為我是編外的學生。」
「他是你哥哥?」她轉向他,像挑釁地說道,「我發現我好像得罪了男朋友的哥哥,所以覺得不安。你是不是該給我一點信心啊?」
「有沒有時間,能陪我去個地方嗎?」那是她首次對他沒有露出不屑和疏離的表情。然後就是那番自信十足的戀愛宣言︰「男女朋友在一起,愛只是前提,相處才是過程,這是門學問,我要修出完美學分。」
「我只想好好談場戀愛,只是這樣。」她說那句話的時候低眉斂目,表情很溫順。她本應該是個溫婉可人的女孩子,為什麼會變得那般敏感多刺?
「我覺得蹦極是一種救贖。」她望著在蹦極的人們緩緩說,「自由落體的過程是墮落,你以為你誓將沉淪,必死無疑,但是總會有根繩子抓住你,帶你上升,不讓你繼續下降。它拉住了你,除非你回到岸上,否則永遠不會松開。所以我愛這種慈悲的運動。」
對了!季悠然一振——她會不會是去蹦極了?很有這個可能!
當下連忙趕往校門口,攔車去市內蹦極塔。夜雨之中,這架美式風格的蹦極塔雖然依舊燈光通明,但是因為時間點以及暴雨的緣故並未開放。
季悠然推開出租車的門下去尋找,沿著廣場走了一圈都沒有發現謝語清,也許她並沒有來這里?正當他想放棄轉身往回走時,突然停步。
大概十米開外的花圃旁,有著一個半人高的垃圾箱,箱旁有頂遮陽傘,而傘下正好坐著一個人。他一邊打量一邊走了過去,只見那人蜷縮成一團,腦袋耷拉在膝上,圍著條黑底小花的大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