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任何一個人你都可以愛,就他不行!
「我我我……我沒有……我對他沒有那個意思……」葉琪楓都快哭出來了,又窘又羞又怕又急。
眾人看的是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錢寶兒又是哈哈一聲,松開手放了他,葉琪楓就啪地癱軟在椅子,整個人好似丟了魂一般。
錢寶兒轉過身,面向錢老夫人喚了一聲︰「女乃女乃。」
「怎麼了?有結果了?」估計在座所有人里就錢老夫人最是鎮定,任她如何鬧,都不動如山。
錢寶兒朗聲道︰「是。但還望女乃女乃支持。」
錢老夫人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了季玲瓏,「季丫頭,你過來,讓我瞧瞧。」
季玲瓏一呆,有些不明所以,她看向隨歌,隨歌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擔心,于是她便慢慢走到錢老夫人面前。
「把手給我。」錢老夫人的聲音很溫和。
季玲瓏依言伸出手去,再次看見了自己的掌紋,管家李嫂的話依稀又在耳邊回響,一時間忐忑不安到了極點。
錢老夫人握著她的手,盯著她的臉瞧了半天,忽然悠悠一嘆︰「倒真是好相貌,性子也好,苦了你了,丫頭。」
季玲瓏弄不清楚她究竟想說什麼,便垂下頭去,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錢老夫人又道︰「我錢家本有三個孫女,明珠嫁入皇家,此後只有我拜她的份,萃玉已被我除名,而寶兒又將遠嫁,膝下寂寞,無所慰藉。不知我有沒有這個福分收你當孫女?」
季玲瓏驚訝地抬起頭,錢寶兒在一旁道︰「傻姑娘,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上前拜見女乃女乃!」
季玲瓏忽然明白了錢老夫人的用意。眼中淚光漸濃,盈盈拜倒在地,想說什麼,卻是泣不成聲。
她自小身世淒苦,但性子孤高,自尊心強,入得北靜王府後,不懂阿諛,加上隨歌偏護她,因此很不得人心,缺乏關愛。此刻雖與隨歌兩情相悅,但面前阻礙依舊存在,心中明了前路漫漫,將會走得非常坎坷。誰知竟會喜從天降,錢老夫人竟說要收她當孫女,這樣一來,有了錢家的金字門檻,身份便被提升了無數倍,就等于把前路上的諸多問題通通解決掉了,怎教她不心生感激?
錢寶兒上前親呢地扶起她,格格笑道︰「好姐姐,今天起,我們就是一家人啦。君子不奪人所愛,寶兒雖是女子,卻也有成人之美,世子與姐姐歷經生死波折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這種棒打鴛鴦的事我是萬萬不會做的。」
因幸福來的太突然,季玲瓏反而不知所措,她怔怔地看著錢寶兒,忽然雙眉一揚,驚道︰「你——」
「我怎麼了?」
「你是……不,不可能……但是,你……」不能怪她失態,實在是心中某種感覺襲來,震驚再震驚。女子天生敏感,她—生只和兩個男人有過身體接觸,一個是隨歌、另一個則是卞胥。那天平安客棧客房外,卞胥抱住她,眼神曖昧地看著她時,就和此刻錢寶兒挽著她,盯著她時的感覺是完全一樣的。由此又意外地發現,他們二人的聲音也非常相似。
但是——這怎麼可能?
「好姐姐,女乃女乃在等你呢,還不快坐她老人家身邊去?」錢寶兒推了她一把,然後轉身面向眾人道,「我錢家喜收新孫,各位不祝賀一下嗎?」
眾人如夢初醒,連忙各自上前拜賀,錢寶兒趁這檔兒偷偷走到隨歌面前低聲道︰「喂,我幫了你這麼一個大忙,你如何謝我?」
隨歌反問︰「你要我如何謝你?」
「很簡單,好好對她。」在他胳膊上輕拍一下,又一陣風似的飄走。
這時眾人已紛紛拜過坐回原位上,季玲瓏被錢老夫人攬在懷里,素來冷若冰霜的臉于此刻也變得嫣紅異常,充滿嬌羞。
錢寶兒咳嗽一聲,高聲道︰「葉公子,你會彈琴吹蕭嗎?」
葉琪楓見她又把話題轉到了他身上,不禁暗暗叫苦,當下老老實實地答道︰「不會。」
「那麼,會下棋布局嗎?」
「說來慚愧,在下的棋藝疏淺之極。」
「書畫如何?」
「僅可娛己,不敢示人。」
「可有專長?」
葉琪楓想了半天,訥訥地道︰「一無長處。」被廳中那麼多雙眼楮瞧著,他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錢寶兒歪著頭看他,悠悠道︰「而且據我所知,你不懂武功。
「是……」
「也不懂理財經商。
「是……」
「哦——」錢寶兒拖長了聲音,葉琪楓終于忍不住跳了起來,「我知道我一無是處我什麼都不會,也不適合當錢家的女婿,我本來不想來的,是……」
「是我逼你來的?」錢寶兒冷冷一句話窒息了葉琪楓的全部聲音。他張了張嘴巴,頹然地倒回了座位上。
隨歌在旁邊看得又是好笑又是納悶,真不知道葉琪楓哪得罪這位三小姐了,要處處為難他。
錢寶兒格格一笑,「連撒謊都不會,真是傻得可愛呢。當初之所以選你,就是因為你品性純善為人厚道,不過現在看來,別人倒是要擔心你受我欺負了。我們不做怨偶,做好朋友吧!」說著伸手給他。
葉琪楓呆了半天,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就真的握住了她遞過來的那只手,正自迷惑間,卻听錢寶兒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坦白對我說,你是不是喜歡迦洛?」
「啊!」葉琪楓像是踫到了燙手的山芋一樣連忙把手甩開,一張臉由白變紅,又由紅轉白。
錢寶兒笑得直不起腰,錢老夫人搖搖頭,喚道︰「寶兒,別再胡鬧了。」
「是,女乃女乃。」錢寶兒走到錢老夫人面前,「該問的都問了,該決定的也都決定了,選婿之事就到此為止吧……」
「等等,還有一個人沒來啊!」葉琪楓忍不住叫到。
隨歌點頭附和︰「是的,卞公子還沒來,是否等他到了再……」
錢寶兒道︰「誰說他沒有來的?」
「可他確實不在啊!」
「他在。」
「在?這里?」
「是,就是這里。」錢寶兒轉身,正面對著葉琪楓和隨歌,慢慢地摘下了寶石面具。
面具下,俏生生的臉龐如幅靈動的畫,一抬眉,一轉眸間,都神韻無窮。
葉琪楓和隨歌雙雙驚呼了出來︰「你是卞胥!」
錢寶兒笑得好生得意,「所謂卞胥者,分辨之辨,夫婿之婿。」
季玲瓏見果然是他,心中百感交集——這位錢三小姐,真不是普通人!扁是耗費大筆財力人力擇婿入圍也就罷了,還自己化名其中之一,以探諸人真性。是她對婚姻太為重視,還是她對婚姻太無信心?如此勇敢大膽,真教人刮目相看。
葉琪楓終于明白為什麼錢三小姐要出他洋相令他難堪了,原來她就是卞胥,原來她是個女的!自己當初見她和迦洛神思曖昧時還大是心酸了一通,現在知道真相後……更是心酸。
完了完了,她肯定也是看出他對迦洛心存某種不正常的迷戀,所以才今天這樣對他,他該怎麼辦?要此事傳揚出去,舞柳城的臉,哥哥的臉,肯定都要被他丟光,還要被大家恥笑……
心里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難過,整個人完全傻了。
錢寶兒忽然收起笑容,幽幽一聲長嘆︰「俗語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錢家商賈出身,白手起家,幾代艱辛才有今日這繁華似錦。大姐明珠被聖上御點為媳,一朝尊貴,榮寵無限。然而連我這個妹妹想要見她,都要經過重重關卡,三拜九叩,生怕一個不慎,失了皇家禮數。她的婚姻是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淒涼,我錢寶兒不要;二姐萃玉才女之名天下遠揚,卻愛上一個太過沉重的男人,自此朝夕憂心日夜操勞,甚至不被家人所接受,不為世人所理解。她的婚姻是飛蛾撲火的絢爛毀滅,我錢空兒也不要。我所希望的,就是簡簡單單,兩人心有靈犀,情有默契,沒有那麼多猜忌、懷疑、折磨、痛楚。我要一個知己,能陪我游走天涯,長嘯而歌,笑唱日月,歷遍江湖。所以,以賀壽為名,暗訪為真。然而可惜,我所挑選的四人,皆是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