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少年目光中閃過得意之色,轉頭望向葉琪楓,眨了眨眼楮道︰「葉公子好。」
「你你你……知道我們家公子是誰?」
「本來是不知道的,但看了這張帖子後,想不知道也難了。」手上一晃,多出張灑金鳳紋帖。青衫少年翻開帖子道,「能得到錢老夫人的壽宴請帖的,天下不會超過三十人,而這三十人里,只有五位得到了這種鳳紋帖。嘻嘻,久仰了,舞柳城的葉公子。」
囫圇大叫了起來︰「你你你……你還亂翻我們公子馬上的包袱?」
「好奇嘛,放心,里面的賀禮什麼的我可絲毫未動。喏,還你!」青衫少年輕輕一彈,那帖子便似長了眼楮般平平朝葉琪楓飛來,不偏不倚落在他手上。
葉琪楓接著那張請帖,哭笑不得。
偏那青衫少年又說道︰「謝謝葉公子借馬給我,讓我逃過一劫。為了報答你,小弟請你吃頓飯,如何?」
「謝了,我們公子才不會和婬賊一起吃飯!」囫圇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韁繩,無論如何,先把公子的馬牽回來要緊。「婬賊?」青衫少年失笑,「婬賊……還是第一次被人當做婬賊呢。」
「難道不是?我們都知道啦,因為你偷看什麼七姑娘的洗澡,所以才被那伙野蠻人追殺的,還拖累我們,真是不像話。公子我們走吧,少跟這種人?嗦!」囫圇牽著馬轉身回到公子身邊。
青衫少年也不生氣,依舊笑嘻嘻的,眸中神采奕奕,比第一次相見時更是璀璨奪目。
葉琪楓見到那樣的一雙眼楮,不知道怎麼的,心跳加快,渾身覺得不對勁。
「囫圇,天色不早,找個店住下吧。」
「是,公子。」囫圇繞開那青衫少年,走進客棧說了幾句,立刻有店伙計出來招呼。
葉琪楓下馬,將馬交給伙計帶走,舉步朝門內走去時,見到少年那雙燦晶晶的眼楮,心又是猛跳了幾下,那種不祥的預感更濃了,當下低著頭避開他快步往里走。
「公子,這邊!」一樓靠東窗的桌旁,囫圇已先點好了菜。葉琪楓走過去剛坐下,身邊一道風來,對面位置上多了個人。
「喂喂喂,我們都不計較你搶我們的馬、推我們公子下馬害他受傷了,你怎麼還跟著我們?」
青衫少年笑道︰「別這麼小氣嘛,我們這樣子相識也算有緣了對不對?一起吃頓飯不會死人的,這頓就讓小弟做東吧。」
囫圇哀嚎︰「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厚臉皮的人?」他的聲音卻被眾人的躁動所淹沒。
葉琪楓轉頭順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見客棧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兩個人。
左邊的是個高大男子,穿一件寶藍長袍,雙眉飛揚間頗具冷傲之態,氣勢十足。這倒也罷了,右邊那個卻是不折不扣的絕色美女,素白的衣衫,漆黑長發,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裝飾,氣質冷艷,眼楮卻溫潤如玉,直教人看得心都揪了起來。
這二人雖然外形出色,但給葉琪楓的震撼反不及迦二爺,因此他只看了一眼便轉回頭來,倒是坐在對面的青衫少年惡習不改,色迷迷地盯著那白衣美女,口中喃喃贊道︰「這樣冷冰冰的美人,卻原來也可以這般惑人……不過也是,這樣的拒人千里,反而令人更想親近……」
葉琪楓想了一想,自懷中取出塊方帕,遞到少年面前。
「干嗎?」
「你的口水流下來了,擦擦吧。」
青衫少年先是一怔,後又轉而為笑,他一笑,葉琪楓就心慌。那笑容太過詭秘,滋生著不祥的氣息。
「食色性也,沒辦法,我一見美女就沒有抵抗能力。」大大方方地接過帕子在嘴邊輕拭幾下,如此一來,反而輪到葉琪楓沒轍。
他自小在舞柳城長大,雖然被保護得很好,但形形色色的人也算見過不少,可這少年卻實在令他大開眼界,竟然能把那麼卑鄙的事情做得那麼理所當然,既無賴又可愛。真是……
青衫少年擦完嘴後將帕子收入懷中,這麼一個不經意的動作,讓葉琪楓的心又跳了幾下。
「真是巧了,隨歌世子竟然也趕在今天到了這平安鎮,不過他怎地把季玲瓏也帶了來?難道真如外界傳聞,他到哪都帶著這個侍婢,離不開她嗎?」
葉琪楓一驚,「你說什麼?」
青衫少年眯眼而笑,「怎麼葉公子考試前都不作準備的嗎?這次錢家名義上是為錢老夫人祝壽,其實就是為三小姐選女婿。與你一起入圍的還有其他四位公子,你就不事先調查一下他們的底細,好做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嗎?」
見葉琪楓呆住了,少年又是詭異地笑笑,「不過沒關系,我很大方的,願意把我所知道的告訴你。這個男的就是你的競爭對手之一,北靜王世子隨歌。今年二十七歲,熟讀兵法,驍勇無雙。此人生性狂放冷傲,很難親近。那女子是他的貼身侍婢,此女極為聰慧,博文強記,玲瓏之名,便是他親自為她取的。只是不知竟是如此美麗,當可稱得上是才貌雙全了。有這麼個美人在身邊朝暮相處,日久生情……嘖嘖嘖,我好像已經看到了他們之間的曖昧關系……」
這下不只葉琪楓愣住,囫圇也愣住了。
「你是誰?」主僕兩人同時問道。
青衫少年不知從哪模出把扇子,「刷」地一下展開,扇上一枝海棠斜斜而開,旁邊落款——「卞胥」。
卞胥!
他就是卞胥?
五位入圍者中惟一一個名不見經傳默默無聞的候選人。
「很驚訝?哈!」卞胥很是洋洋得意地搖著扇子,「這也沒錯,誰叫本公子風流倜儻,貌比潘安,才高八斗,見聞廣博,玩世不恭……」
主僕倆極有默契地對視一眼,雙雙起身,喚來伙計領他們去客房,能離這人多遠便走多遠——惹不起,那便只有躲起來了。
卞胥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臉上的得意之色慢慢隱去。他合上扇子,輕叩桌面,沉吟道︰「風七少已在京都,柳舒眉未見人影,隨歌攜美同行,葉琪楓純善可欺……有趣,有趣,這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如果不弄個清楚明白,我怎麼對得起自己?」一念至此,眸中笑意忽現,他長身而起,穿過大堂走向後院。
這家平安客棧是平安鎮里惟一一家客棧,原本還有幾家和它並存的客棧都經營不過它而紛紛倒閉,走出後門便可見桃花爛漫,這四月時光,春景無邊。數間精美干淨的客舍就在桃林掩映中悄然而立,布局優雅,價錢公道,也莫怪能夠獨領風騷。
卞胥眼珠一轉,朝西北角的屋子走了過去,離屋一丈開外,卻又停步。四下觀望見左右無人,便縱身躍起,如只鳥兒般輕滑過去,腳尖一勾,攀住檐頭,整個人倒掛著朝窗縫隙里張望。
屋中寂寂,穿寶藍袍的隨歌背對他坐在桌邊,手中奮筆疾書,不知在寫些什麼東西。而那白衣美女季玲瓏則坐在一張小椅上,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指,目光仿佛痴了。
卞胥皺了皺眉,心中暗罵︰這兩個是木頭人,怎地半句話都不說?你們不說話,我還有什麼好戲可瞧?
等得快不耐煩時,隨歌終于擱下筆站了起來,他一站起,季玲瓏也跟著站起。
「這封信……」說了三個字,欲言又止。那麼冷傲的一個人,臉上露出疑慮之色時,便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古怪。
季玲瓏瞧了一眼信箋上的字,揚起唇角淡淡一笑,「世子要我送信去七迷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