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顧明煙,便是翡翠中的翡翠。
在見到她後,木先生有些明白了為什麼江湖上會有那麼多人為她痴狂。
她並不絕美,比她美的大有人在,比如錢家的長女,素有第一美人之稱的錢明珠。然而若讓錢明珠和她站在一塊,大家也許第一眼會炫目于錢明珠的明艷絕倫,但等他們看見顧明煙後,就無法再轉移視線。那是一種魅惑的美,讓每個看見她的男人都身不由己地沉淪,就像口渴時看見一杯毒酒一樣,明知喝了就會死,但還是忍不住喝下去。
尤物。木先生想,這個女人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尤物。
彼宇成見她呆呆地看著妹妹,便不耐煩地提醒道︰「木先生,舍妹到底是什麼病?」
木先生轉回頭,看的卻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公子。她從懷中取出一只黑色的小布包,在桌上攤開,里面整整齊齊插著百余枚針灸用的銀針。
她望著公子道︰「這套針也有個名字。」
「哦?」
「叫金縷曲。」
鮑子溫和地一笑,「看來木先生很喜歡給自己的東西取名,而且通常以詞牌為名。」
木先生的唇動了幾下,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又生生忍住。她走至床邊,一邊拔針一邊道︰「你們全部出去。」
彼宇成一愣,「在旁邊看看也不行嗎?」
「我為人治病時不喜歡有旁人在場。」
「可是……」
木先生回眸,目光冰冷,「我和你,留一個。你選。」
彼宇成頓時為之氣結,一揮袖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眾人不敢再惹神醫不悅,也紛紛退出。
「這個囂張的女人!」偏廳里,顧宇成氣得夠嗆,「若不是因為明煙病著,若不是看在她是大夫的份上……她最好能治好明煙的病,否則,哼哼!」
眾人沉默,很識相地沒有接話。
彼宇成踱了幾步,忽又回頭對公子道︰「無痕,委屈你了!」
呃?公子抬起頭。
「這女人肯定給了你很多難堪吧?你是怎麼把她請回來的?」如果說她讓無痕跪下給她磕頭,他都不會感到驚訝。
鮑子微微一笑道︰「沒有。」
「沒有?」顧宇成不敢相信。
「她只是讓我把一首《秋千索》填完,就跟我來了。」其實當時的情形頗是尷尬,然而他不願多提。與面子尊榮無關,只是不想提而已。
填詞?搞什麼啊,弄了半天原來是久仰無痕的文采,所以趁機接近他。顧宇成冷笑著道︰「原來又是一個崇拜者。她想的花招倒新鮮。」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當初他和妹妹訂婚的消息傳出去後,不知道有多少少女哭得肝場寸斷,悔恨自己為什麼不是那個幸運的顧明煙。饒是如此,不肯死心的依舊大有人在,這個木先生,行為怪異,他可要看好了,免得自家妹妹吃虧。
鮑子沒有理會他的話,若有所思地望著緊閉的門,過了許久他忽然道︰「來人。」
一僕人應聲而至。
「你去一趟舞柳城,就說秋菊正艷,恭請葉大公子來此賞菊。」
彼宇成奇怪地道︰「為什麼忽然請葉慕楓來這?」
「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不再多言,公子轉動輪椅隨即離開。
兩個時辰後,木先生才打開房門,對外邊等候著的侍女們道︰「你們可以進來了。」
侍女們連忙進去收拾,顧宇成也跟了進去,一見妹妹還是昏迷不醒,便急了,「為什麼明煙還沒醒?」
木先生一邊慢條斯理地在侍女端上來的水盆中淨手,一邊淡淡地道︰「正常。」
「她得的是什麼病?」
「我說了你也不會懂。」
彼宇成怒聲道︰「那你告訴我,有什麼是你說了我能夠懂的?」
「有。」木先生道,「如果你不信任我,可以另請高明。」
彼宇成二度揮袖離開。
侍女們睜大了眼楮,這個女人好……強悍!從來沒有人敢這樣頂撞少莊主呢,也從來沒有人在頂撞了少莊主後還能安然無事的。少莊主的脾氣之差,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
木先生洗完手,道︰「毛巾呢?」
侍女連忙遞上熱毛巾,「木先生,您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我帶您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
不用?
「我就住在這,不需要另備房間。」
侍女一听,頗受感動。這位神醫脾氣是古怪了點兒,看上去也冷冰冰了點兒,但是她居然這麼盡職,要日夜守在小姐身邊,光這一點來說,就比以往的大夫好多啦。
當即連忙去報備少莊主知曉,顧宇成听了也是一怔,最後不耐煩地揮揮手道︰「她愛干嗎就干嗎,隨她去!」這個女人真是又麻煩又令他頭疼。她最好不要出什麼紕漏,如果她敢把明煙給治死了,他就要她好看!但現在有求于她,還是忍忍吧。
就這樣,木先生在顧明煙的閨房里住了下來。
是夜,月色如水。
一陣琴聲忽然從明煙樓內傳出,行雲流水般傳入眾人耳中,听到琴聲的人都呆住了。
那琴聲先是像一個調皮的精靈,在月光下跳著輕盈的舞蹈,有著最最飄逸的風姿和最最歡暢的心情;後來成了一個憂愁的少女,在雨天里憑欄眺望,她焦慮地等待著她的情人,心底卻知曉那個人永遠不會來;最後音律一轉,又變成淡漠高傲的貴婦,細細地在鏡前梳妝,然後低語︰忘了吧,忘了吧……
伴隨著最後一段似傷感似惆悵似無所謂又似不願再去回憶的旋律,琴聲終于停歇,天地靜靜,每個人都屏著呼吸,在听琴的過程中一顆心始終懸著,直到此刻才得以松懈。
彼宇成吁出口氣道︰「這不是明煙的琴聲。」
柳葉道︰「大小姐只怕還達不到這樣高的造詣。」
彼宇成皺起了眉頭,「難道是那個木先生?」
「應該是。」除了她,還有誰敢私自去踫顧大小姐的琴。
丙然,顧宇成開始發狂,「這個女人!她居然隨便亂動明煙的琴,她有沒有教養?難道不知道未經主人允許不能亂動別人的東西嗎?」
身後一侍女低聲提醒道︰「可是少莊主吩咐過,說木先生想干什麼就干什麼,隨便她的。」
「啊?我這樣說過嗎?」呃,他好像真說過那樣的話……但他說那句話時並沒想過真的允許她亂來,這下好,覆水難收,「無痕,你說這個女人是不是太……」剛想找未來的妻舅訴苦,卻發現身邊早就不見了對方的人影,「咦?無痕呢?」
柳葉低眉斂目道︰「公子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
「琴聲一停就走了。」
「你怎麼不跟著他?他去哪了?」
柳葉朝小樓比了比。
糟!他去那了!彼宇成頓生警覺,他去那當然不會是看妹妹,妹妹還昏迷不醒呢,那麼答案只有一個——他去看木先生了。
不行,不能讓他們兩個單獨在一起,那個木先生擺明了有企圖!為了妹妹的利益,他必須要扼殺任何有可能的苗頭。于是顧宇成當仁不讓,立刻也朝明煙樓走去。
一曲彈畢,木先生伸手輕撫琴弦,低嘆道︰「真是把好琴。」
「是啊,我們家小姐最寶貝這把琴了!」在一旁伺候著的侍女接口道。
木先生淡淡地一笑,「你們小姐除了會彈琴,還會些什麼?」
「小姐還會作詩畫畫,下棋舞劍。她會的東西可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