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寄晚沉默。
「我听說你留了一個女人在你的別鶴山莊里住了好些天?我還听說這個女人是十五阿哥的心上人。」
風寄晚面色一冷,「和她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最好。」和璘緩緩道,「女人是大麻煩,聰明人絕對不會感情用事。娶十格格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吧。」
風寄晚低聲道︰「容我再考慮幾天。」
和璘望了他幾眼,悠悠地說道︰「也好,但不要讓我等得太久。對了,明日是十五阿哥的壽辰,因為香妃娘娘的病情一直不見好,萬歲爺也無心出席,我得在身邊伺候著,所以十五阿哥那邊你就代我出席吧。」
「明天?」風寄晚微微一征。
「怎麼,又有問題?」
風寄晚抬頭凝望自己的父親,非常專注地看著他,希望能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然而和璘一臉平靜,顯得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
「你有什麼事?」
黑色跟眸黯淡了下去,風寄晚的嘴邊勾起一抹冷笑,淡淡地道︰「不,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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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和府出來,夜色已深。風寄晚獨自一人坐在車內,表情異常陰沉。大街上已無行人,四下幽靜,惟獨車轅馬蹄聲,清脆單調。
他突然高聲道︰「停車!」
車夫「吁」的一聲將馬勒住,回頭道︰「少爺,什麼事?」
「我下車走走,你先自己回去吧。」
「是。」
風寄晚下了車,轉身走向西邊那條路,走了一半,折回,折回幾步,又停住。夜間的長風習習,吹得他的衣衫不住地舞動,紛亂不寧。默立許久後,仍是決定向西而行。走了大概盞茶工夫,便可見青磚碧瓦,以及兩只大燈籠上高書的「紀宅」二字。
這個地方,他一共來過三次。第一次他從這帶走了紀柔荑,第二次則送她回來,第三次街頭巧遇再度送她回家,每次都有充分的理由。然而,這次呢?
這次來又為的是什麼?
風寄晚輕輕一躍飛過矮牆,藏身于碧竹叢後,遠遠望去,可見紙窗上寂寂然地一個剪影。
他認得出來,那正是紀柔荑。
「小姐,穿這件衣服吧。」房內有個聲音脆脆地響起。然後便見窗上的人影動了一下。
「太艷了。」
「不會啊,明天小姐要參加的可是皇子的壽宴,穿艷點喜氣。」
風寄晚整個人一震,面色灰敗。默立半響,終于轉身飄然離開。
邦舍了罷——你與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有你的前程,你忘記了你的目標了嗎?
冥冥中像有個聲音在不停的規勸,繁復到令他厭煩。回到別鶴山莊,就見惟妙惟肖迎了上來︰「少爺,您終于回來了。」
風寄晚推開房門,淡淡地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你們不用進來了。」
惟妙惟肖一怔,相互看了一眼,恭順地答道︰「是。」
房間里靜靜的燃燒著兩支素燭,清寒的燭光映在中間的牌位上,寫的是「梅雪青之位」。
「母親。」風寄晚自嘲地笑了笑,每個字都說得很慢,「母親,他忘記了,他不記得。他忘記了明天是您的祭日。多麼可笑。」
燭光跳了幾跳,他沿牆壁緩緩坐下,雙手抱膝,「如果您還在世,您一定會教我該怎麼做。我忽然想听听您的勸導,在這個時候,我不想听其他任何人的,只想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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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說乾隆皇帝不出席十五阿哥的壽宴,紀柔荑大是松了口氣。她實在無法想象,她到了十五阿哥的府後會是怎樣一幅光景。
然而沒讓她想太久,阿哥府的馬車黃昏時便到了。紀柔荑身穿絳紅色的衣衫踏上馬車,經久的蒼白,如今穿點艷色,反而顯得精神了許多。一路上都是人,到了十五阿哥府門前更是車水馬龍,人山人海。如果不是皇上不出席,不得不把這個壽宴辦簡單了,還不知道該是怎樣一派鋪張的場景。
馬車剛停,就見永琰一身華服地迎了過來,親自扶她下車。一時間,周旁眾人見了,都紛紛猜測起這位姑娘究竟是何身份,竟讓皇子親自迎接。這麼多目光打量著她,紀柔荑雖不膽怯,卻還是覺得有點不適。
永琰微笑道︰「一切都準備就緒,只等你我出場。」
紀柔荑不解︰「你……和我?」
永琰沖她眨了眨眼楮,笑的很是慧黠。這個笑容頓時令她有掉進陷阱里的感覺。
「走吧。」永琰來拉她的手,紀柔荑縮了一下,永琰再次伸手,紀柔荑仍是縮手。永琰立定,第三次牽她的手,終于不再掙月兌,任他握著,帶她一起走過琉璃回廊,出現在眾人面前。
無數雙眼楮齊看過來,紀柔荑垂下了頭,她的預感沒有錯,這一攜手出現于百官面前,從此後再難月兌關系。只是未曾想到,永琰可以如此大膽,毫無顧忌。他是皇子啊,而她只是一個普通百姓,這樣的組合,多麼驚世駭俗!
足下的紅毯柔軟無比,踩在上面像踩在雲朵之上,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不知是誰先站起來帶頭道︰「恭祝十五阿哥千歲金安,福壽康寧。」
百官一同舉杯︰「千歲金安,福壽康寧——」
永琰微笑︰「多謝諸位大人,請坐。」隨即拉她一同坐下。兩隊彩衣舞姬,翩翩登台獻舞,一時間但見鬢香影麗,好一派浮華景色。
然而這一切,都不該是屬于她的。
從某種角度來說,永琰比風寄晚更不自由,需要背負的責任更多,在責任與感情權衡之間,她注定是被犧牲的一方。明知這點,為什麼還要和他在一起?
雖然風寄晚沒有給她選擇,但她也可以不必選擇永琰咧。
難道一切都只是因為曾經風寄晚對她說了一句「你最好不要和水琰有所牽連」,所以她現在偏偏不听他的話,要和永琰在一起?
夜幕降臨,遠處煙花燦爛,紀柔荑望著那些五顏六色的火光,一種悲痛就那樣的縈繞在心頭,如同空中絢麗的煙花一樣,綻開、滅去,再綻開、再滅去,周而復始,不勝哀傷。
為什麼要賭氣?紀柔荑低聲自問︰紀柔荑,你為什麼要賭氣?
如此任性,結局只有一個——傷人傷己。
第八章
灑至半酣,最熱鬧時,也意味著快要結束。
奴僕們捧出了最後—道菜,白玉淺盤,扣以盤龍銀皿,雖未掀蓋,卻已香味撲鼻。
永琰轉頭對紀柔荑笑道︰「我知道你喜歡吃甜食,特命廚子做了這道菜給你,嘗嘗吧。」說著伸手去掀蓋子,底下卻突然起了一片噓聲,更有幾位官員驚恐失色得連椅子都翻了、永琰奇道︰「諸位大人怎麼了?」
「十,十,十五阿哥,這,這……」其中一位臣子雙腿一軟,跪倒于地,指著他自己桌上的最後一道菜哆嗦不已。
水琰面色一變,立刻掀起那個銀蓋,失聲驚叫︰「一掌江山?!」
白玉盤中,一只熊掌靜靜地躺著,上面澆著蜜汁,甜香四溢,在燈火之中閃閃發亮。
永琰面色灰敗,跌坐在椅上,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紀柔荑雖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看出了問題出在這道菜上,她轉頭看永琰,輕輕的踫了踫他的胳膊,受到她的提醒,水琰忽得站起,對百官說道︰「真是抱歉,永琰忽感不適,今日慶宴便到此結束,諸位請回吧。」
席間眾人早已想走,一听此言,連忙趁機告別,不一會兒,便走得干干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