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了隔壁的門,站在門口回過頭來,「你想要的答案就在這里面,還不進去?」
月色下,那扇門內一片黑暗,像個巨大的黑洞,引誘人走進去,再將之吞噬。美藍的心「格」了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來。
但是身旁青曇的目光挑釁卻又輕蔑地盯著她,仿佛在說︰「‘我就知道你不敢進去的,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還想當曼悠的女主人,成為我的母親?」
美藍咬咬牙,走了進去。
她顫抖著雙手在牆上模索電源開關,剛踫觸到那凸起的小方塊時,一根手指忽然伸過來壓住她的手按了下去,點亮了整個房間。
美藍回眸,那是青曇的手。這一踫觸頓時引起了她極大的不安,而那不安究竟來自何處卻說不出個所以來,她忙不迭地縮回手,垂在了自己身側。
青曇默默地看著她的驚慌卻沒任何表示,只是說了一句︰「仔細看看這個房間,你要的答案就在這。」
美藍這才抬起眼眸仔細觀察這個房間。這是間小小的起居室,僅有她自己臥室的三分之一大,但布置得很漂亮,干干淨淨一塵不染。她的目光慢慢地從舒適的小床、樸素的家具上掠過去,忽然間停住了。
在對著床的牆上掛著一幅油畫,畫著一個相當年輕的少女,穿著潔白的曼悠城堡特有的女佣制服,一頭黑發扎成了兩根長辮子垂于胸前,臉上掛著一絲甜甜的微笑,眉宇間充滿了快樂。
「她!她……」美藍基然轉頭問青曇,「她難道是……是……」
「她就是你的母親——特洛比•新娃。這是她十八歲那年的畫像,如果你注意到上面的簽名的話,會發現畫這幅油畫的人就是我的爸爸。」
美藍再次回頭看向那幅畫,終于在右下方一個角落里看見了一個花體字的簽名——史特隆斯。歐西。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是怎麼一回事?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美藍用企求的目光看著青曇,雙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青曇一臉無動于衷地看著她,淡淡地說︰「對了忘了告訴你,你母親年輕時的名字並不叫新娃,而叫伊麗莎白。」
吟——腦袋中響起了一片警鐘聲,青曇的這句話就像一記閃電,劃開濃雲逼射出耀眼的寒光來!濃雲被撕扯開了,那些隱蔽在黑暗中的秘密突然被揭開,呈現在眼前。
伊麗莎白——麗革——(1)
原來公爵年輕時代所喜歡的那個女僕就是自己的母親!
這個事實來得太突兀,震撼得她好一陣子無法思考也無法動彈。
青曇走到一把椅子上悠悠然地坐下,點燃了一根煙。煙霧索繞中,他看來就像是地獄中來的魔鬼,雖然英俊,卻很邪惡。
時間一秒秒地過去,那根煙燃到了盡頭,青曇朝依舊默立著的她看了一眼,說︰「你還要站多久?如果你選擇繼續發呆的話我就要走了,我不陪人浪費時間。」
美藍長長地嘆了口氣,低聲說︰「這里就是原來我媽媽住餅的房間,是嗎?」
「嗯。」青曇應了一聲。
「看來公爵把這里保持得很好……」美藍前南自語了一句,又問︰「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公爵之所以那麼堅定地想娶我是因為我是他初戀情人的女兒,他對我本身並無愛情,只是懷念我身上有著媽媽的影子?」
「可以這麼說。」
美藍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開口說︰「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
青曇挑起了眉毛。
「你希望我怎麼做?」美藍又重復了一遍。
「離開他!」青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直視著她的眼楮,一字一字地說,「你應該去找個真正愛你的丈夫,而不該做其他女人的影子,即使那個女人是你的親媽媽。」
美藍忽然笑了,笑得又清又淺,這笑容在那一剎那迷惑了青曇的眼楮。「你錯了,青曇少爺。你告訴我公爵懷念了一生的女人是我的媽媽後,我對公爵只有更加感動,因為我的媽媽得到了他那麼深刻和悠長的愛情。我為我的媽媽高興,她年輕時並沒有愛錯人、信錯人;我也對公爵感到敬佩,因為他沒有背棄自己的愛情和諾言,堅持了一輩子。」
青曇露出始料未及、極度驚詫的表情來。
美藍繼續說︰「那麼,他們年輕時的遺憾就讓我來彌補吧。我的媽媽已經去世了,但是公爵還活著,我希望他的晚年不再孤獨,不再繼續在懷念中度過。所以,我,奧德奈•美藍,要嫁給他!」
青曇突然一把扣住了她的臉,暴怒地叫道︰「你這個傻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雖然被他粗暴的動作弄得很疼,但是美藍依舊看著他的眼楮,回答得很堅毅︰「我說,我要嫁給公爵,任何人都別想來破壞……咳,咳……」
「你這個混蛋!」青曇用力推了她一把,美藍頓時摔了出去,跌在地上,「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女人!簡直無可救藥!你以為你自己真的是個天使,可以犧牲自己去賜予別人幸福?我告訴你,我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的,我絕對絕對不會!」
美藍模著自己快被摔斷的手臂,疼得直附牙。她憤怒地望了青曇一眼,指責進︰「你太自私了!你不愛你的父親,從來不為他著想,現在還完全沒有理由地干涉他的婚姻!你,你……你才是混蛋1」
青縣怔住了——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樣罵他,而且還是個女人!他快走幾步抓住美藍的手把她拎了起來,逼視著她的眼楮,怒氣沖沖b「奧德奈•美藍,你的愚蠢耗盡了我最後的一絲風度與耐心,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看見他凶神惡煞般的樣子,美藍忍不住靶到有些害怕,她哆咦著唇說︰「你……你,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青曇嘲弄地笑了起來,聲音忽然變得很詭異,「你說呢?你認為我會對你怎麼樣?」
他的氣息太過靠近,在狹小的空間內營造出曖昧的迷離,這種迷離令她極其不安,她連忙掙月兌掉他的手,跌跌撞撞地朝後退了幾步,緊張地望著他,神情戒備。
青曇臉上的嘲弄更濃,輕笑說︰「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只受驚的兔子?轉變得真快啊,你剛才那副凜然的樣子哪里去了?後悔了?」
美藍咬緊了唇,「我沒有錯。」
青曇的眼楮眯了起來,「很好,奧德奈•美藍小姐,既然你擺明了挑戰我的權威,那麼就做好應戰的心理準備吧。我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絕對不會!」
陰森森地說完最後幾個字後,轉身,從從容容地離去。
美藍望著他的背影,無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他,究竟會怎麼對她呢?她,又該怎麼辦?環顧四周——陌生的牆壁、陌生的土地、陌生的世界!只有她的身影,在四面八方涌過來的燈光中,細細淡淡,拖成長長的子然一條,然後被家具和物品所覆蓋。告訴公爵去嗎?無非兩種結果︰一是公爵發火,與兒子的關系更加惡化;二是公爵也左右為難,無能為力。
那麼不如不說。可是不說,面對擺明了充滿荊棘的前景,她該怎麼辦?獨立面對?真的有那樣的勇氣與能力嗎?
曼悠——一個不屬于她的地方。
美藍跪倒在地,看著牆壁上媽媽的畫像。媽媽臉上的笑容里,似乎也帶了些淡淡的哀愁。她也曾那樣為難過嗎?她也曾在走與不走之間徘徊嗎?把戒指還給公爵姐姐之前,她是否也在這個其實並不屬于她的環境里低聲吸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