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意和我談談嗎?」駱宇傾走過去,在陶 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陶 沉默著井不講話,但駱宇傾顯然比他更有耐心,一直看著他,須臾不挪開目光。在許久之後,因為受不了那樣長時間的凝視,陶 終于開口︰「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談。」
「那麼我來告訴你我的事。」駱宇傾的目光中隱隱閃過一絲狡黠,用低沉卻又清晰的聲音說道,「我喜歡姒兒。」
最後五個字像根針一樣的刺中了陰影中的人,陶 猛抬起頭來︰「你說什麼?」
駱宇傾緊盯著他,一字一字地說道︰「我說——我,喜歡,姒兒……」話音未落,胸前的衣襟已一把被陶 揪住。兩人的目光在黯淡的光線中糾集,互不退讓。
「我喜歡她。」駱宇傾再度開口,「所以,我希望你放了她,讓她回美國。」
陰冷的眼楮霎時眯緊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不是你的禁臠。她也不是陶欣然,你也許可以控制欣然,但是沒辦法控制姒兒。」淡漠的語氣道出冰冷的現實。
揪住駱宇傾衣襟的手緊了一緊,陶 的聲音里隱抑著怒意︰「宇,你在故意激我發火。」
「我是在告訴你事實,並且——」駱宇傾站了起來,他雖然不及陶 魁偉,但高度相當,「我喜歡她,我不會允許你這樣對她的……」
陶 一個拳頭揮了過去,頓時把駱宇傾打倒在了沙發上,還待揮第二拳時,接觸到了駱宇傾清清冷冷的目光,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不要逼我。」陶 緊咬著牙說道。
駱宇傾移了移身子,重新在沙發上坐好,這一拳打得不輕,右半邊臉頓時腫了起來。
「阿 ,你的冷靜、理智和沉穩都跑哪里去了?你現在就像只暴怒而亂咬人的野獸!這不是我所認識的陶 。我認識的陶 永遠帶著近乎優雅的冷酷和自信滿滿的鎮定,永遠淡漠的表情讓別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他討厭使用暴力,因而一直只會用智慧去解決問題。最重要的一點是,他不會強行把一個客人軟禁起來……」
「夠了!」陶 轉過身去,背對他立在窗前,燈光勾勒出細細瘦瘦的輪廓,帶點抽象性的淒冷感。
書房的門被輕輕地推開,臉色蒼白的陶欣然走了進來,一直走到陶 背後,忽然跪了下去。
陶 回身,有點措手不及。
「哥哥,求求你放了學姐吧……」陶欣然仰起頭,抓住了陶 的手,目光中淚光盈盈。
陶 瞪著她,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起來。」
「不!扮哥如果不同意,我就不起來!」這個溫順柔弱如小白兔一樣的女孩子,在這一刻竟然非常堅決,「哥哥,放學姐回去吧!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起來!」陶 扣住她的胳膊,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往後一推,陶欣然就踉蹌地跌到了沙發之上。
「你們全給我出去!」陶 冷冷地說道。
陶欣然和駱宇傾對視了一眼,沒有移動。
「給我出去!」怒意終于爆發,陶 大吼,「出去!听見沒有?滾!賓——」
陶欣然嚇得頓時哭了出來,駱宇傾拉起她,說︰「我們走吧。」
「可是——」
「走。」駱宇傾拉著陶欣然往門口走去,打開門,卻又停住,回頭看了陶 最後一眼,說,「你這樣做的結果只有毀滅,毀了姒兒,也毀了你自己!」
門被重重關上,那撞擊聲回蕩在房間之內,久久不散。
落地燈的燈管大概是壽命到了,忽然熄滅,整個房間就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陶 的人,也似乎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
怎麼辦?睡不著,一點也睡不著。
姒兒平躺在床上,眼楮凝視著天花板,房間里沒有點燈,清清冷冷的月光從紗簾外透露進來,空氣中涌動著沉寂的氣流,一如壓抑著的心。
房門從外面鎖住了,打不開。駱宇傾和陶欣然都來隔著門和她說過話,可是他們對此事也無能為力。真想不到,在21世紀的今天,在這個人類文明高度發達的現代都市里,自己居然被軟禁了!
而對于這個明顯違法的行為,自己心里卻只是想著如何出去,如何離開,而沒有一絲要付之法律解決的念頭。可是……怎麼逃出去?爬窗?跳樓?把床單撕成一條一條的當繩索?這些都是電影里才可見的鏡頭,向來四體不勤的自己連翻個前滾翻都成問題,別說那麼危險的動作了。
怎麼辦?怎麼辦?
姒兒煩躁地從床上坐起來,思緒紛亂著,像在腦海里飛舞,伸手去卻怎麼也抓不住。索性起床,把落地窗打開,走到了陽台上。
夜空暗藍,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白色的壁燈閃爍著,顯示著某種淡淡的寂寞。陽台上有風,吹得衣裙輕輕飄動,清冷的空氣襲上肌膚,連帶著神志也清醒了些。
此行來本城也許真的是個最大的錯誤。一心想幫人的人,到了最後不但沒有幫好忙,還連帶著自己都陷進了漩渦之中……為什麼事情會變化成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麼!
姒兒長長地嘆了口氣,雙手抱臂,來來回回,往往復復,一遍又一遍地踅逛過暗涼的走道,花園里傳來卿卿夜蟲鳴響的落幕曲,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很寧靜安詳,只有心,依舊在糾集著,纏繞著,迷茫著,不安著……
燈光投射出她孤獨而縴弱的身影,她凝視著地上的倒影,竟恍恍惚惚地感覺到陌生。
※※※
啪!打火機擦燃的聲音響起,隨即漫開一股微微刺鼻的煙草味。
姒兒驚了一驚,停下步伐,扭頭朝聲音來源處望去,陽台的那一面牆壁上,靠著一個靜默無聲的黑影。
陶 !
他居然無聲無息地站在這里!
姒兒怔怔地望著他,有點想逃,但雙腳卻像是定在地上一樣無法移動。
一雙深遠炯亮的瞳,一雙躊躇不安的眸,互相糾纏著彼此。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一會兒,但沉默總是讓人尷尬無措。姒兒咬緊了唇,終于可以動了,轉身正想回房間時,陶 忽然走了過來,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干什麼!」姒兒驚呼,跟陶 之間發生過的所有不好回憶一古腦地涌上心頭,恐懼感頓時蔓延遍了全身,她開始尖叫了起來,那聲音完全是下意識地從喉間逼出來的,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意義。
「別叫!別叫——」陶 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讓她發出聲音,將她拉到身前時,清楚地看見姒兒臉上濃濃的懼意。
陶 露出了憐惜之色,輕聲說道︰「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也許是溫柔的語音松懈了內心的防備,又或是實在沒有力氣再掙扎,姒兒慢慢地靜止了下來,用一雙清亮的眼楮一眨不眨地望著陶 。
「如果你不再叫,我就放開你,好嗎?」
姒兒點了點頭,陶 就放開了她。
姒兒扶住了陽台的欄桿,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異常虛軟,仿佛隨時都會倒下去一般。陶 伸手想去扶她,姒兒卻連忙後退了幾步,避開了他的手。
「你很怕我?」陶 說道。
「怕?」姒兒彎著唇笑了一笑,笑容無比諷刺,「我不怕你。我只是討厭你的踫觸而已,那樣讓我覺得很惡心。」
陶 瞪著她,片刻後問︰「你就這麼討厭我?」
「我說過,我是個精神完美主義者,我討厭與卑鄙無恥的人交往,尤其是——」姒兒瞥了他一眼,「那人還軟禁了我。」
「卑鄙無恥?」陶 冷笑了起來,「什麼叫卑鄙無恥?我很懷疑你是怎麼長大的,你的生活中,你的周圍就從來沒有踫到過許多無可奈何的事麼?沒有遇見過虛偽和欺騙麼?那麼我只能說,你被保護得太好了,天真得以為全世界就如你家的後花園,沒有一絲危險和丑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