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叫真正的悲傷,懂不懂?」門外的身影跌跌撞撞離去的同時,白虎瞬間收斂了自己的哭喪相,恢復他貴公子的本來面目,而話題也回到最初的那個。
「去你的,盡扯些有的沒有的,就算是騙長老們派出來的催婚間諜的話,也不用這麼夸張吧,還把別人扯進來……」左君彤有些不滿白虎扯得太偏題。
「催婚間諜?」白虎立刻明白了一切,然後,猛然轉身走出病房,丟下一句︰「我去安排你的白血病。」
「搞什麼啊,說走就走……」白虎一反往日悠閑的樣子,匆忙的舉動實在是可疑,但左君彤還只是處于疑惑狀態,「我難道說錯了什麼嗎?」
「哇……哇……哇……」一群烏鴉從病房的窗前飛過,帶著濃濃的不祥的意味……
※※※
窗外的梧桐樹上,扮演忍者角色的甲、乙、丙、丁四人用不能置信的目光看著彼此,原來狂瀾盟的內幕竟然是這麼聳動的。
「我隱約猜到衛非絕喜歡麒麟,但沒想到麒麟居然也喜歡衛非絕啊……」乙一副如夢初醒的表情。
「而且,想不到白虎居然喜歡麒麟,而且喜歡了十多年啊……」甲吃驚地說著。
「對啊,我以前以為白虎就喜歡他那只被麒麟打碎的花瓶呢。」丁搖著頭,試圖把印象中有「戀物癖」的白虎形象,改為「喜歡麒麟,但又被拋棄的可憐的同性戀者」。
「麒麟什麼時候喜歡上那個衛非絕的?」丙回憶著過去一年里的所有情況,卻遲鈍地找不到任何跡象可以說明目前的狀況是如何形成的。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白虎喜歡麒麟,而麒麟喜歡衛非絕,然後麒麟得了絕癥,」丁滿有邏輯地分析全部情報,「如果麒麟死掉的話,白虎和衛非絕都會心痛而死的。」
「那就是三條人命啊……」
所有人都陷入了無名的悲哀中,幻想的內容和八點檔的狗血言情劇如出一轍。
「哇……」一只烏鴉飛上樹枝,好奇地看著四個佔領「鳥類地盤」並且努力發呆的人類。
許久……
「對了,你們說這件事,要不要直接告訴長老們啊?」丁突發奇想地問。
「長老們會想辦法補救吧……」甲不確定地思索著。
「補救?怎麼補救?麒麟如果救不了的話,長老們一定會讓麒麟找個女人,先生個兒子再說的。」乙開始推算長老們的做法。
「而後,一定是逼著白虎趕快移情別戀,而且不管戀的是男是女。這樣,萬一麒麟死掉,白虎就不會跟著一起死啊。」丙也按照長老們的邏輯推理著。
「那麼衛非絕呢?」甲皺了皺眉。
「當然殺掉給麒麟陪葬啊。」其他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那我們該怎麼做呢?」問題再度回到原點。
四個呆呆的傻瓜加上一只好奇的烏鴉,在夕陽里構成一副絕妙的印象派畫……
※※※
「左君彤的白血病已經是中晚期,估計只有一年的生命了。」年邁的大夫這樣回答,雖然結果對衛非絕而言是異樣的殘忍,「你們家屬一定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
一年。
短短的一年。
曾經照進自己黑暗生命的如同陽光般的存在就要離開了,老天似乎總是喜歡捉弄無用的自己。不管是過去、是現在、還是將來。
傍自己有限的希望,然後再告知自己希望的背後是無限的絕望。
如同自己的戀情,來不及等待開始,就要馬上接近尾聲。
將臉埋進自己布滿厚繭的手掌里,衛非絕第一次將自己的脆弱和無助顯露在沒有人能夠看到的臉上。即使是在監獄中辛酸的十年,衛非絕也從來不像現在這麼絕望過。
愛情,沒有給予他甜蜜,就提前給予了他苦澀的滋味。
曾經想把這份禁忌的愛情深深地埋在心底,在左君彤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守護著心愛的他,即使左君彤會結婚、會有孩子,即使未來可能的變化會讓自己心碎,但自己始終都能默默地看著左君彤。
看著他笑,看著他幸福。
這,就是自己——衛非絕向命運的妥協。
而求的,是左君彤的幸福和安康。
但結果,卻是……
命運無情地向前運行,隨時都會切斷彼此間脆弱的聯系……潮濕的液體,悄然從指縫中流下,帶著心碎的感受、帶著對命運不公的無助的哭泣、也帶著人類靈魂里最深最深的感情……
「你怎麼了?」遲疑的聲音在面前響起,熟悉得讓人難以自禁。
有些驚愕地從手心里抬頭,卻看見左君彤正吃驚地看著自己,充滿信任的眼光里,有一絲的不確定和某些其他的東西。
猛然地、放肆地、也幾乎是出于本能地,衛非絕把左君彤摟進了懷里。
不管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管世間所有的「不」。
此刻,對于衛非絕而言,只有緊緊地擁抱住這溫熱的,才能證明最心愛的人,依舊活在自己的身邊、面前。
「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所以請不要離開我……」衛非絕很干脆地說著心底的話,是恐懼、還是勇氣,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但對于左君彤而言,這句話,卻如同一個奇怪的咒語,郁悶許久的心清,在瞬間得到了不可思議的撫一平。糟糕的戀情,看來真的需要有人推一把呢……
「我不會離開你的,因為我也喜歡你啊……」左君彤依在衛非絕的懷中,既沒有吃驚的表情,也沒有什麼掙扎的打算,仿佛此刻發生的一切,是早就預知了似的,左君彤安心地任由衛非絕緊緊地擁抱著自己。
短短的數語,雖然不知道其中包含的可信度是多少,但依舊讓衛非絕在無限的悲哀中獲得一絲欣喜。
一瞬間,所有的情緒都不知消散在哪個異度空間,衛非絕只是緊緊地抱著左君彤縴細的身體,猶如世上惟一的珍寶。
左君彤依靠在衛非絕的懷中,重新呼吸著睽違了許久的淡淡的煙味後,身體上的不適以及內心深處的不安似乎都被撫平了,飄蕩的心像是找到了休息的歸宿一般平靜了下來。
左君彤靜靜地靠在這個如同山一般偉岸的胸膛中,閉上雙眼,小心地傾听胸膛里傳來的「撲通、撲通」聲時,一種連左君彤自己都不能確定的感覺在心底漸漸地泛開,隨著這有規律的聲音,漸漸地走進睡神的懷抱中。
在平復了情緒的激蕩、和理智的瞬間空白後,衛非絕找回了冷靜的自我。
小心地將左君彤縴細的身體放回柔軟的病床,然後坐在病床邊,靜靜地看著左君彤熟睡的容顏。
往日迷糊成性的敗家男子,在睡夢里卻顯得意外的脆弱,猶如天使般天真的睡姿,能讓所有人都羨慕在美夢中的他,當然前提是忽略左君彤嘴角上開始出現的破壞形象的人造液體。
衛非絕拿下一貫冰冷的面具,帶著淡淡的笑意,小心地用面紙擦去天使可愛的口水,因為流淚而變得發紅的眸子里,閃現出溫柔得可以讓任何人迷醉的目光。
「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所以,我會一直陪著你,哪怕是黃泉地獄……」
此刻不管當事人到底想的什麼,在所有旁觀者們的眼楮里,這一對敢于沖破世俗倫理在大庭廣眾之下互相表白的男子,實在是太讓人羨慕和欽佩了。
至少躲在門外的走廊里偷窺到這一幕的護士小姐們,是這麼想的。
靶冒引起的高燒,在衛非絕的精心照顧下,幾天就康復到可以和人打架的程度,光听醫院走道里不時出現的「乒、乒、乓、乓」聲,和左君彤習慣的道歉聲,以及如同幽靈般隨時出現的何鵬的申請賠款的公式話語,就不難猜出左君彤的恢復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