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斯費拉特親王嗎?總有一天它會的,不過路西畢現在比較迷戀美女,你大可安心。」
「親王啊……」她若有所思,「似乎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怪不得伯爵夫人會是這樣另類的一只貓,「那它到底干嗎上你這兒來?」
齊默恩大感為難,總不能告訴她路西華是只吸血怪貓,它過來是要補充食物吧!
「你應該去問它自己啊。」他最後回答,巧妙繞開重點。
安卓雅的疑問就此斷線。無論伯爵夫人多麼與眾不同,它畢竟是一只不會說話的貓。不過沒關系,只要它肯迷途知返,偶爾紅杏出牆不算什麼……安卓雅心情頓時大好,輕輕晃動著淺腳杯里的紅寶石酒液,覺得這是她品嘗過的最好的葡萄酒——也許不是最貴的那瓶,但是買得到酒,買不到心情。
「你在Rakia工作忙嗎?」她問他。因為齊默恩看來一副輕松自在的樣子,半點也不像日理萬機勞累過度的知名外科醫生。
「很忙啊。」他若無其事地回答,「所以我替你照顧這只饕餮貓還附送早餐,你應該懂得感恩圖報。」
「我當然很感恩,」她很有誠意地說,「要我為你做點什麼嗎?」
幾天前,以這句話為導火索,齊默恩與伊斯特•海勒兵戎相向,這個時候再提實在不無諷刺。
齊默恩微微眯起眼楮,「安卓雅,」他從來都連名帶姓叫她,「你是要代伊斯特•海勒向我道歉嗎?」
「道歉?」仿佛听到天大笑話,她嗤之以鼻,「我為什麼要代他道歉?你這人真是很無聊,明明天下太平,你僧要去挑釁,伊斯特一定恨死了你……喂,你這麼看著我干什麼?我說錯了嗎?」
「沒有。」齊默恩冷靜地說,「只是很少見你這麼坦白。順便問一句,你真的喜歡海勒那白痴嗎?」。安卓雅沒看他,盯著酒杯說︰「我說過,伊斯特是我的朋友。還有,不要叫人白痴,這樣很沒禮貌。」
突然之間,齊默恩站起身,瞬間兩人只隔一層高背木椅。他微微彎下腰,湊近她耳旁,柔聲說︰「朋友?我討厭他是你的朋友,非常討厭,你不明白嗎?」
他的氣息縈繞在她身旁,她的心跳幾乎剎那停止,連晶瑩如玉的耳廓亦染上一層粉色,「你……」她微微側頭,秀發擦過他的唇。他身體一僵,隨後手撫過她金紅色的長發,順勢落在她柔軟的唇瓣上。
「你吃了我的早餐,」他聲音低沉,「就用這個報答吧。」移開手指,吻了下去。
這是一個甜蜜而奇異的吻,冰冷的唇卻有著女乃油和巧克力的香氣,以及摩澤爾葡萄酒的甜味,混合成一種極度魅惑。
直到她覺得快要窒息了,齊默恩才離開她的唇。但她仍向後倚人他懷中,他的手也依依不舍地流連在她柔軟的長發里,「童話里的公主,應該就是這樣的頭發吧。」他的聲音醺人欲醉。
安卓雅微微喘息,心跳漸漸平穩下來,「公主……」她想用玩笑的口氣掩飾心情的波動,「總是得不償失的,因為一朵玫瑰或一只金球而嫁給野獸或青蛙。還好只是童話。」
伯爵夫人停止了對著鏡子的自我愛慕,饒有興致地注視著餐桌邊的香艷旖旎。它可是一只懂欣賞的雅貓。
齊默恩輕笑出聲,放開她的頭發,「你可以只做我的公主。」高貴的血族不知勝過無用的王子多少倍。
「是嗎?」安卓雅的理智及時浮起。
鮑主啊……她們年輕時甜美嬌柔,仲夏夜坐在門廊下對著星星夢想浪漫愛情。她們本身是一面鏡子,反映著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的影像,從中追溯自己的重要性。結果生活日復一日點滴折殺她們的夢想,某天一覺醒來,發現事實真相——身邊的王子仍然是一只青蛙——因而絕望發狂。
「……沒有公主,」她坐直身體,離開他的懷抱令她覺得有些惘然,同時更加清醒,「只有凡人安卓雅。」
他注視著她,深灰色的眼楮銳利得讓她無所遁逃,「你不相信我嗎,拉薇妮亞?」
涼意從頭頂灌下,「你說什麼?」安卓雅懷疑自己听錯了。
「拉薇妮亞……戴面具的拉薇妮亞。」齊默恩若無其事地說,「我一開始就知道了。那時候我很好奇,一定要用面具遮掩的容貌到底會是什麼樣子呢?答案真出入意料。」
「你比我想象中美一千倍。」
第五章
「拉薇妮亞」當然是化名,但業界因此猜測她是一名女性,僅此而已。她通過網路與買賣雙方聯系,現金交易概無賒欠,是安全的操作方法。她的印鑒圖案便是一枚面具,連身份符號也貫徹神秘原則,所以近年來,業界索性稱呼她為「戴面具的拉薇妮亞」
當然,安卓雅就是「戴面具的拉薇妮亞」。這是從無人知曉的、安卓雅的最大秘密。
現在,面具被人掀翻,這對于安卓雅所熱愛的職業生涯不啻于致命一擊。
短短十數秒,宛如數十年般漫長。震驚的同時她快速回想著與眼前這男人接觸交往的每一時刻,確定自己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結論是︰她既然沒有忽略任何細節,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正如齊默恩所說,他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誰!就像自己的底牌完全被掀開,面對的人卻亮出一手王牌,這不是贏,這是屠殺。
安卓雅臉上風雲變色,齊默恩微笑地道︰「其實這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秘密。」
他的神態輕松自若,似乎很有說服力,’但安卓雅怎肯輕易相信,「我未必一定要選擇相信你,齊默恩,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讓我相信自己是‘拉薇妮亞’嗎?」以她行事之謹慎周到,她才不信他有確鑿證據+
「聰明人都那麼多疑嗎?」他不在意地笑笑,走到一旁拉開抽屜,拿出一疊東西扔給她,「我很樂意幫助你回憶啊。」
安卓雅不明所以地接過它開始翻閱。
明八大山人寫意花鳥卷軸、日本桃山時代狩野派屏風、宋徽宗手跡影青瓷瓶、希臘狄奧尼索斯航海雙耳陶杯、莫奈組畫《睡蓮》……
每幅圖片都很精致,下列的說明很簡短,格式雷同︰XXX,原收藏于XX處,X年X月,XX購得。下面是價格。再下面,則是安卓雅熟悉的面具印鑒。
她覺得自己的額頭掛下三道黑線和一滴冷汗……這疊圖片中的古董全是她近年來的輝煌戰果。這也罷了,可怕的是每一件的來龍去脈都一清二楚,了如指掌,那麼弄清「拉薇妮亞」的面目當然更不在話下。
驚訝之余,她的注意力落在最後一張圖片上,那正是她最心愛的收藏——古董面具,,底下卻沒有任何文字說明,一片空白。
「你怎麼會有這個?」此時此刻,承個承認自己是「拉薇妮亞」反而不那麼重要了.「這是……非賣晶。」
齊默恩慢條斯理地回答︰「因為我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輸在誰手上啊。」
兩人對視,電光火石間,安卓雅腦中靈光一現,終于明白過來了。
「是你!」她叫了起來,「你就是那個人,那個……競爭者!」
幾年前,在安卓雅欲購進那張面具作為私人收藏時,有一個不知名的競爭對手與她競價。出于對這張面具執著的喜愛與少見的佔有欲,安卓雅使盡手段,不惜動用自己在古董拍賣界的諸多人脈,搶先一步取到手。贏了之後,她曾得意到開香檳慶祝。
嚴格說來此中過程頗不地道,贏得並不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