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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分塞上春(貴氣公主) 第18頁

作者︰蒼葭

好半天,仇無涯一個翻身,半壓在累到幾乎動彈不得的浣春上面,臉上帶著一個燦爛之極得意之極的笑容,「喂,做我的女人吧!」

浣春卻只想罵人,這男人听不懂話的嗎?不假思索地抬手,「想再吃耳光……」

手剛舉起已被他一把抓住,放在唇邊,柔柔地親吻腕間的血痕,「你明明喜歡我,干什麼要嘴硬?」

「我……」

「若不喜歡我,你為什麼不放手,要陪我一起死?」

「我才沒有……」

「騙子!」

他緊緊盯住她逃避的眼,一字一字地低聲道︰「我只騙人,而你,卻是連自己的心都騙!」

她終于啞口無言,再也無法反駁。

是的.在流沙即將吞噬兩人的時候,在那生死一刻,她所想的只有和他死在一起。為什麼一定要在不可挽回的剎那,才願意面對,才肯承認自己早已對他動了心?

這顆冰封了十六年的心,終是被這個異族蠻子破開了冰層,種下了情芽。

那一刻,寒冰融化,心苗發芽,情田再不是空無一物。

她再不能對自己說,這個世界與她無關,至少世上有一個叫「仇無涯」的男人,已經在她心里生了根,而且還在努力開疆拓土,誓要佔據她的整顆芳心。

會後悔的……若他們能夠逃出沙漠的魔爪,他一定會後悔對她這個「仇人」說過這樣的話……

但是又有什麼關系呢?在這片無情的大漠里,在這未知生死的路途上,在這只有兩個人可以相濡以沫患難與共的流離的命運中,即使想要得到一點春天的沮暖也是可以原諒的吧……

「我是你的仇人……」

「所以才說叫你用一輩子來賠呀!」

「……我不懂怎麼做渠勒人的女人……」

「噗嗤!」他大笑起來,「傻瓜,你總知道漢人的妻子該怎麼做吧!」

妻子嗎……

她也笑了。能夠成為一個男人的妻子,或許還能夠成為一個孩子的母親……這些是過去的她連想也沒有想過的,十六年前的命運預言中,從未告訴她她有任何選擇的權利。然而現在,她或許也可以短暫地相信,他們是有這樣美麗的未來的……

遲疑地,她伸出雙臂,抱住了他。

「仇無涯,我願意做你的女人。」

他的回答是——低頭,深深地吻她。

夜晚的時候,她依偎在他懷里,已經分不清是誰在暖著誰。

因為缺糧斷水造成體力下降,連帶了體溫也低了許多,他們手腳都糾纏在一起,緊得恨不能完全融合。浣春沒辦法去想班婕妤孜孜不倦地教誨子她十六年的禮教問題,在這殘酷到殘暴的沙漠里,除了生存,再沒有別的規則。

她也沒有再去想仇無涯和自己能相愛多久,對她來說,這個問題是難以回答的。她不懷疑仇無涯的情意,只是,這情意能否敵得過他對漢朝與匈奴的恨意?在沒有任何干擾的現在(絕境也算是種純境),他可以忘記那些過去,然而若他們真有希望活著逃出生天,那時他還能放下仇恨毫無陰影地愛她嗎?

猶疑著,徘徊著,沒有結果地思量之後,她決定索性一切都不去想,只品味此刻相擁而眠的甜蜜。

當然,她也沒有去想,若真到那一天,她又會怎麼傲。更沒有想到,那一天來得這樣迅速,這樣措手不及……

這一夜她只醒過一次,是在天快亮的時候。太陽要出來的方向藍灰色的雲彩瓖一條橘黃色的金邊。干枯的胡楊和荊棘灌木的影子比它們本身長得多。耳邊有他輕輕有韻律的呼吸聲。她把脖子再縮下一點,又進入睡鄉。

第七天。

處境變得越來越艱難,幾近絕望。早上他們差點沒能醒來,若非一只貪婪的禿鷲在仇無涯腿上猛啄了一口,驚動了他,說不定他們會被高升的太陽活活烤成人干,

這七天就像七年,每時每刻都是煎熬。浣春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再走了,眼中透出死亡的灰暗。仇無涯比她強不了多少,三天滴水未沾的他,即使有著沙漠男兒鐵一般的毅力與堅忍,此刻也搖搖晃晃,幾乎邁不開腿了。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里?浣春昏昏沉沉地想,十六歲的大劫,果然還是無法化解啊……

「起來,」仇無涯的毅力此時盡數體現,他推了推癱倒在身旁的浣春,「你看,一大群禿鷲盤旋在那片空中,前面一定有什麼東西……說不定我們有救了……」

听到「有救」兩個字,她強撐起最後一絲精神,跌跌撞撞地跟著仇無涯向前走。

並非抱著什麼期待,只是現在,除了相信他的判斷,也沒有任何選擇。

或者,能夠死在一起,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天長地久。

天可憐見,短短兩里路,他們差不多耗費了近半個時辰。

棒著一座沙丘,慘叫與狂笑聲就傳入耳中,濃烈的血腥和死亡氣息順風而來。仇無涯站住了,側頭細聆,臉上的顏色忽然變得鐵青,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甩下浣春發足狂奔而去。

不知出了何事,浣春勉力追去,轉過沙丘,跟中所見的景象令她在瞬間震驚得幾乎連呼吸都窒住了——

一群騎著馬、身穿黑袍的男人,手中揮舞著雪亮的彎刀,正在野蠻宰割十幾名老弱婦孺。刀光一閃,便是一顆人頭落地。被殺者的哭叫仿佛被當成了娛樂的音樂,而行凶者兀自哈哈大笑,甚至縱馬去踩踏撲倒在地的孩子。

鮮紅的血淌了滿地,立刻就被干渴的沙地吸走。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屠殺,毫無人性的凶徒們被殺戮的興奮沖激得忘乎所以,個個都像地獄中的魔鬼,獰笑著奪去一條又一條無辜的性命。

仇無涯站在血淋淋的尸體旁,半跪下來,伸著顫抖的手合上那吶喊般怒瞪著的雙眼。

一個凶徒發現了他,好像怔了一怔,沖著他嘰里咕嚕喝問了句什麼。仇無涯充耳不聞,甚至沒有將眼光從尸首臉上移開。凶徒怒了,催馬向他沖過來,沾血的彎刀在空中劃了個弧線,當頭斬落!

尖叫聲從浣春喉嚨里沖出,只來得及閉眼。

就在這個時候,仇無涯拔出了他的刀——雪亮的、鋒利的、如一泓秋水般美麗的刀。刀光如夢。

一刀兩段。

沒有人看清是怎麼回事,那個凶徒沖過他身邊,然後從馬上倒栽下來,連刀帶人,被從中間整整齊齊地分成兩半。

然後,他沖向了剩下那三十余騎凶手當中。

浣春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戰斗。如果說那些凶手是魔鬼,那麼仇無涯就是魔神。

殺人者變成了被殺者,與那些無辜者同樣的慘叫哀號響徹天地,飛濺的鮮血染污了他的衣裳,讓黑色變成了赭褐色。浣春完全不知道他的氣力是從哪里來的,他分明已經體力透支到連站也站不穩了呀……

凶手們試圖合圍,以人數擊殺這個可怕的無名敵人。但是無論他們如何包夾、偷襲、沖擊,那美麗而殘忍的刀光始終像最黑暗的夢魘,將死亡的風吹進他們的身體。

撕裂、切斷、粉碎……

當凶徒們發現合圍根本無效,只能加速死亡的時候,選擇了四散而逃,然而,追逐而來的刀光讓他們連逃跑也不可能做到。

一刀,一顆人頭。

最後一個凶徒策馬奔出十余丈後,一道閃電帶著死亡的尖銳呼嘯而至,穿胸將他釘在地上,長長的一聲慘呼之後,戰斗戛然而止。

飛揚的塵沙慢慢飄散,此地已成修羅屠場,尸盈遍野,血流成河。

仇無涯不說話,也不動,只是垂著頭,靜靜地站著。浣春強忍著刺鼻的血腥,跌跌撞撞地走向他,好幾次都差點被橫倒的尸體絆倒。好不容易來到他面前,仇無涯卻先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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