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點點頭,一言不發地離開。既然有主教接手,天使和冷火必定絕無危險,他一向信任INC頭號殺神的辦事能力。
病毒咧嘴一笑,灰眼楮亮得出奇,「我很好奇你是用什麼方法說服Kay改變主意的,下次如果我有難也可以用來救急。」INC的「黑刀子」若是這麼輕易就能收回,早就被人拆個十七八次不止了。
「你想知道?」主教的笑容不變,水藍色的瞳孔卻慢慢收縮,針一般刺向病毒,「用你的生命來交換,肯嗎?」
「唉,被你這麼一說……」病毒模模鼻子,打算識趣走人了,「好像太貴了一點兒……呃!」
一粒子彈無聲地擦過他的耳垂,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身後,一個優雅的聲音淡淡傳來︰「無論你出于什麼目的出賣冷火,我都沒興趣管,但是,讓天使受傷的罪,神會裁定你用死來償還。我相信,聰明人知道什麼是禁忌。」
他沒有回頭,徑直離去,冷汗在看到陽光的那一刻,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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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親吻在潔白的額頭上,柏恩•費馬洛依依不舍地起身。
再如何心痛也得放手,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他們都回不去了,每個人有自己的路要走,生活永遠只能向前,通往過去的門是找不到的。
「好好保重。」
她以笑容許下承諾。
門開,門關,世界分隔。
門外,有人在等著進去,表情一如既往地鐵板一塊,只是冰藍的瞳孔中燃燒著低溫的火焰。柏恩•費馬洛忽然覺得很想一槍干掉這個讓他極不順眼的小子,咬了咬牙,壓住了沖動,「你——給我照顧好茱麗婭,若她不幸福,我宰了你再挑了INC!」
冷火沒吭聲,眼里卻有著一閃即逝的感激。
驅車回到卡萊弗洛,當先奔出來的吉玲一見柏恩染血的手就失聲驚呼,「你受傷了?」跟著,亞力搶前來到他身旁一言不發開始檢查他的傷勢。
從那雙和茱麗婭相同的黑眸里,柏恩看到了關切。焦急、驚慌,看到了一個妹妹對兄長的全部感情。這不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嗎?心里有個聲音在低低地說,這樣就是最好的答案吧……上帝用自己的方式給了他們救贖。
吉玲的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他意想不到地笑了,那是個很溫暖、很開朗的笑容。他說︰「身為黑手黨教父的妹妹,可不能輕易掉眼淚啊,吉玲。」
「誰……誰在掉眼淚!」吉玲不好意思地回嘴,側過身用手腕拭了拭額,「我是在流汗!」
真的,她只是在流汗……還有,他叫她吉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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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門的一瞬間,冷火屏住了呼吸。
天使靜靜地背靠著枕頭坐著,半長的烏發披散在肩頭,包圍著那張小小的、蒼白的臉。看見他進來,黑眸眨了眨,似乎有些茫然。
冰藍對上黝黑,海洋映著夜空,哀傷落入沉默。
曾幾何時,那樣血肉交融不可分拆的兩人會相對無言,難道人心如此脆弱,經不起一絲風雨,再回首已百年身……
他一步一步走近,腳下像拖了千斤巨石,有什麼東西哽在胸口,郁悶得難以言喻。終于,他站在她面前。
「我……不想說對不起……」因為那並不能挽回什麼。
她望著他的眼神像冬夜的流星,光芒閃爍,明明暗暗,傳遞著他無法明白的訊息。
「我的父親,非常愛母親,當她堅持要離開他時,他……槍殺了她,然後自殺。」他吃力地、一字一句地述說著那場悲慘的、糾纏了他一生的噩夢,努力設法讓自己不要顫抖。雨聲、槍聲、劃破長夜的電光、噴濺在臉上的溫熱的血,以及男孩駭極的尖叫從四面八方涌來,淹沒了他,將他拖回滅頂的漩渦。他閉上眼,汗水混合著雨水,順著臉頰滑下,「所以我害怕愛,我知道那是種多麼強烈而具有毀滅性的東西。我希望你一直是男孩,自欺欺人地認為這樣我就不會愛上你,就可以保護自己、也保護你,但是……一切都改變了……我想愛你,以男人對一個女人。你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無法忍受你離開我,我嫉妒任何能靠近你的男人……」
他深深吸了口氣,睜開雙眼,唇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我終于明白我有多麼像我父親,想要獨佔所愛的人,即使會傷害她也在所不惜,我和我父親是一樣的……這大概就是命運吧……盡避我竭盡全力逃避這種命運,還是無法克制自己、傷害了你……
「所以,假如你想離開我,我不會阻攔你……」語聲已經難以辨別地模糊了,仿佛是緊緊掐著喉嚨所發出來的申吟,「但是我不會離開你。絕對不會!若你不願意再見到我,我可以躲到暗處,你不必擔心我打攪你的生活……允許我守護你好嗎?天使,我需要你……」
她震了一震,眼神倏乎朦朧。這個男人,這個陪伴了她大半生的男人,正把自己最驕傲的心和自尊抖落在她腳下,坦白他所有脆弱和依賴,向她祈求著救贖,她要怎樣回答他呢?
「我……不想呆在意大利。這里已經不再是我的家了……我也不想再回美國,不想再過那種沒有自由的危險生活。」她抬起眼,眸中透出一種渴望的亮色,「平凡、安全而穩定,不再等待、寂寞、恐懼。這就是我要的生活。」
「我答應你。」他屏息斂氣,一字一頓地許下承諾。既然能為她拿槍,就能夠為她放下。雖然身負組織的絕殺令,也知道執行者已經近在咫尺,只是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動手。身為頂級殺手,對危險自有一種特殊的敏銳感知。但此時此刻,別說是INC的「黑刀子」,就算是上帝,也絕不能阻止他實現天使的願望,這是他最後的救贖!
握住天使冰冷的小手,他虔誠地烙下一吻。這雙手,是永遠永遠也不能放開的,今生今世,生生世世……
「我還沒有原諒你。」她任由縴手停留在他掌中,輕輕地聲明。
「我明白。」苦澀填滿胸臆,天使一向依順他、包容他,像涓涓的水,至柔至順,然而他也知道,在這柔順中潛藏著某種比鋼鐵還要堅硬的東西。從某種方面來說,天使可以比任何人都更冷酷殘忍,絕不寬貸。
低低的敲門聲響起,冷火感覺到掌心里的小手輕顫了一下,他回過頭,看著剛走進病房的金發男子。拉開風衣,一只栗色毛球探出頭來,細細地「喵」了一聲。
「菲利克斯!」天使又驚又喜地叫起來。
「這只貓很挑剔,既然養了,就要負責到底。」主教放下貓,菲利克斯立刻跳上床,站到天使懷里,用鼻子廝磨她的臉頰。
「呵呵,哈哈……菲利克斯……」她抱住小貓,甜美的笑從唇邊流瀉,流入兩雙海洋般的眼。
冷火站起身,直面這個從小到大都覺得礙眼,偏偏又總是要與之對上的男人,暗自繃緊了全身每一個細胞警戒。
「我跟Kay談過了,組織同意不追究天使私自行動的錯誤。」主教露出溫柔的微笑,對天使柔聲說。
「我不會把天使交給你的!」冷火的手已經放在槍套上,目中流露出殺人前的極度寒意,「天使不想再回INC。」
「無論天使的想法怎樣,你都沒有說話的資格!」主教終于看向他,溫柔瞬間化為冷酷,「在‘黑刀子’之下的你不過是個暫時還能呼吸的死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