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只想保護她的啊……他一直只想在她身邊的啊!天使……
還有什麼是可以為她做的吧?又一聲雷鳴滾過,他倏然想到,眼神燃起了一線火光。是的,還有能為天使做的事——
雷雨終于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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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卡萊弗洛時,雷雨已經狂瀉如注,只是從汽車走進大廳的短短距離,也已經讓柏恩從頭濕到腳了。
「柏恩!」
等得提心吊膽坐立不安的亞力•康迪和吉玲•羅特立刻迎上來。
「你怎麼樣?沒出什麼事吧?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你全濕透了!快去換衣服吧!「
柏恩恍如未聞,只是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吉玲•羅特。
「你怎麼了?」吉玲關切地伸手在他眼前輕晃,「柏恩?柏恩!」
他仍怔忡著,電光撕裂大氣,在窗前一閃而過,那張小小的遙遠而微笑的臉,在記憶中模糊、泛黃、破碎、遠去,他明明才剛見過她,為何此時卻絲毫無法準確憶起她的樣子?反倒是眼前這張皺著眉頭,眸中溢滿關懷與淡淡憂郁的小臉,在心頭益發清晰起來,甚至,讓他莫名感到熟悉而溫暖……
「茱麗婭……」他忽然張臂抱住了吉玲,把臉埋進她的發絲,在她耳邊低低地呼喚著,「茱麗婭……」
亞力無法自抑地張大了口,驚愕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幾乎算是奇跡的景象。
電閃雷鳴,似在嘲弄,似在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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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愈趨劇烈,大有轉成暴風雨之勢。主教站在窗前,負手而立,「出來吧。」他淡淡地說。
兩條人影詭異地現身,一個黑發而高壯,眼眸黑中隱泛藍光;另一人瘦削高挑,有一雙靈動的灰眸。
「我想也該到了,INC的追蹤網一向很有效率。」主教回過身,水藍色的眸子平靜無波,「Kay派你們來的?」
「在這種情形下相見實在有些尷尬,但也沒辦法。」修特•奧拉比——病毒眨了眨眼,「我不太清楚你和女巫的行為算不算背叛,不過我打算當做沒看見,反正我們的任務里沒包括這個……」他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同伴,接著說,「阿里對付柏恩•費馬格,而我則負責解決冷火。Kay說必須帶回他們——不論死活。」
「你覺得你做得到嗎?」主教淡淡地問,電光在他的金發上閃亮,卻未能動搖他一分一毫。
「哎,被你這樣一說真傷腦筋……我可從來不想跟INC的頭號殺神作對啊。」病毒有些夸張地大嘆一口氣,灰眸閃過幾分不懷好意。
「我也不想令你們為難,」主教總是溫和微笑的俊容變得冷峻,「關于這件事,我會回總部親自跟Kay談。在我回來之前,請你們暫時不要動手,一切後果我自會承擔。」
「既然你這麼說……」病毒聳聳肩,「我們也不會不知好歹,是不是?」
阿里仍舊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他也不喜歡做這種與同伴自相殘殺的任務,何況他是真心疼惜天使那個乖巧可愛的女圭女圭。主教能一力扛起自是最好。
「那麼,若是在我回來之前,天使與冷火出了什麼事的話,也就著落在你們身上了。」
主教終于微微一笑,阿里皺起眉,病毒則冷下臉。
窗外,暴雨如瀑,仿佛在呼應屋里的詭異氣氛,下得愈發驚天動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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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無聲息地在床邊坐下,主教輕撫天使無血色的臉頰。她並非沉睡,只是因精神不濟而無力睜目。
「天使?」
「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拉斐爾。」她閉著眼,呢喃的聲音像蚊子叫,「上帝喜歡開這種愚弄凡人的玩笑嗎?」
她已經竭盡所能地斬斷與費馬洛家族的聯系了,卻不料天意弄人,兜兜轉轉之後一切又回到起點,而且,這一次還無可避免地要連累拉斐爾……
「不用擔心。」主教眼中流露出奇異的笑意與悲哀,「神甫會為你祈禱的。」
「也會為威爾祈禱嗎?」
「會的。」他停頓了一下才回答,聲音中的遲疑被巧妙地掩飾了。
如果可能,他是非常想將那個男人抹殺干淨,成為天使心目中惟一依賴信任的人。然而,總是太遲啊……「你……不恨他嗎?即使他殺了你父親,你也一點兒不恨他嗎?」
「我是威爾的天使,沒有威爾,我也就不是天使了……愛上火焰的我,即使會被燒傷,也沒有辦法啊…」
聞言,主教恍惚了。幸福或許就是這樣簡單的一件事,束縛他人,也被束縛;或許,每個人的幸福都有不同的形式,而天使與冷火已經找到了屬于他們的最好的一種……
「睡吧,」他站起身,「等你醒來後一切都會好的。神甫向你保證。」
「拉斐爾……」
「嗯?
「我一直在想,你問我的那個問題。」
「什麼?」
「我怕的——每一次當威爾出任務時,我都害怕他會死……我可以信任你嗎,拉斐爾?」
「當然……可以,為天使服務可是神甫的職責啊。」他慢慢地說,感覺到一股苦澀從嘴里一直蔓延到全身。常常,我們信任一些人,愛的,卻是另一些人……
「那麼,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她睜開眼楮,烏黑的眼珠散發出某種奇異的光彩。她是INC的「天使」啊,即使手無縛雞之力,也不代表她毫無自保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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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費馬洛穿著無菌衣,站在與手術室相鄰的一間病房內,透過玻璃牆注視著那邊的動靜。
馬上就要為茱麗婭動手術了,各種醫療器材全部準備妥當,醫生和護士神情嚴肅地往來穿梭。柏恩不得不佩服INC的行動能力,竟能請得動美國最知名的外科手術專家——加西亞•米爾斯來為茱麗婭主刀!
「費馬洛先生,您做好準備了嗎?」一身淡綠手術服的加西亞•米爾斯博士禮貌地問。他今年五十二歲,禿頂而高瘦,有著一雙羚羊般溫和的藍眼楮。
「好了。」柏恩點頭,隨護士的指示躺上手術台,等待加西亞•米爾斯博士提取他的骨髓進行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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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影燈下,手術正在忙碌地進行。
「老實說,我沒想到你會答應來為她動手術。」站在加西亞•米爾斯博士身旁擔任助手的男子悠悠地說。
加西亞•米爾斯沒有回答,手術刀利落地劃下。
「想想,假如你一刀失手,會有什麼結果?」
「我會被冷火、主教和柏恩•費馬洛全力追殺,而且死得奇慘無比。」博士冷然開口,「所以,別誘惑我做出自殺的愚行。」
「呀!」男子的語氣頗為惋惜,「我的話听起來是這個意思嗎?」
「在我听起來就是這個意思!」博士的眼光比手術刀更尖銳,「無論你想干什麼,別把我扯進這趟渾水,病毒!」
病毒的灰眼珠一轉,帶出邪邪笑意,「可你已經趟進來了不是嗎,女巫?」
如果他是想分他心神,那麼他做到了。握在手中的手術刀一緊,按捺住邦斷他頸動脈的,博士冷然以對,「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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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中」的紅燈跳了一下,熄滅了。身穿淡綠無菌服的博士走出來時,一眼看見倚著牆壁,正死死盯著大門的俊俏男子。
他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問什麼,卻未出聲。只一雙冷如藍冰的眼珠,帶著從所未見的濃烈希冀,直直地望著自己。
這一刻,在那雙漂亮的眼楮里,是完完全全的只有他一個人啊……不管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