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一笑,漠然眺望那片光影,感染不到天使的激動。只看天使對這繁華世界的好奇,有時竟也會讓他生起淡淡的嫉妒。
自從那夜宣告要戀愛已經一個多月了,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除了執行任務以外,大多數時間都形影不離,常常在琴房一呆就是一整天。他不是個活潑的人,惟一感興趣的是音樂,修長縴細的手指具備了彈鋼琴的先天條件,後天練習也很勤奮,天使曾戲言假如有一天他干殺手失業了,還可以考慮改行當餐廳的鋼琴師吧。
會想到帶天使來看獨立日的火把游行,並非基于他的羅曼蒂克,只不過當Kay得知他們「戀愛」的消息後,大力推薦這個約會的節目而已,否則以他的潔癖,根本不可能會提議來這種人流如潮的場合。
約會……听起來倒是很有戀愛的味道。
幽暗的海面上突然躥起條條金蛇,明明滅滅地耀人眼目,天使猛地抓住冷火的手臂,興奮得有些氣喘,「看!是Kay他們的游艇耶!」
今夜不光他們這對「情侶」出來約會,連INC在總部的其他成員也被Kay以員工福利為名拉到游艇上放焰火共襄盛舉去了,畢加索和天使約好要放「金蛇狂舞」向她打招呼的,「快!懊咱們了!」天使急忙拿出準備好的中國焰火,「威爾,你來放啦!」
火花四射,一團團紫色花朵流星般噴上高空,她看著看著,忽然有些出神了。
如此激烈,又如此脆弱,分外明亮,卻又無比短暫,這焰火,好像一個人啊……
「威爾……」
「什麼?」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沒有……」她抬頭,燦爛地笑著,「到碼頭去吧,Kay他們的游艇看到焰火就會來接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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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為什麼只有老子這麼倒霉啊!」畢加索甩著燙紅的手,忿忿不平地罵著。大家都放焰火,獨獨他不但點不著還被火花濺到,實在是夠晦氣!說到這兒就不由怨怪地瞪了Kay一眼,若非Kay下命令,誰想玩這麼幼稚的把戲啊,「真正的員工福利應該是參觀美國國防部武器庫才對,工作與娛樂兼顧方不顯浪費!」
「人生中偶爾讓自己放松一下不也很好嗎?」病毒微笑著勸解畢加索。
一直仰頭望天不曾做聲的疾風,忽然回過頭來,咕嚕了一句。
「你這家伙難道就不能說點正常人听得懂的話嗎?」畢加索惱火地大叫。
「星象變了。」疾風改用英語,「明天我要回阿拉伯,有任務。」
「那又怎麼樣?」
「你要和我一起去。」
「你瘋了!我可是剛收工準備休假的!」
「我需要你的幫助。」疾風沙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臉不改色地說。
畢加索的表情像一口吞了只蒼蠅,「我去就是了,拜托你別拿這種臉孔來說那麼惡心的話好不好!」
疾風不再理他,擺明過河拆橋。而一旁的病毒看著疾風的目光,卻忽然多了一抹異樣。
「喂!你們在說什麼廢話,快看那邊!冷火和天使在回訊號了!」從船長室跑出來的Kay叫道。
的確,在舊金山灣邊的某幢大廈頂樓,正騰起千萬朵紫色的花,加人這絢麗的夜空。
走到甲板的另一頭,病毒與女巫並肩倚著船舷,未看空中之繁花,而是凝視水中之倒影。
「不甘心嗎?」病毒不經意地問,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女巫沒有裝作听不懂,撫弄著高腳水晶酒杯,「沒什麼分別吧?」
「這麼輕易就放棄,不太像是有著‘女巫’這一稱號的你啊。」
「這算是煽動嗎?」
「只是好奇而已。」
「我雖然喜歡冒險,但並不瘋狂。」她冷冷地回答,「光是冷火一個人就夠難纏了,何況主教最護天使,絕不會坐視不理,就算與全天下為敵,我也不想招惹到主教。」
「你對他很忌憚?」
「準確地說,我崇拜他。」女巫不加掩飾地贊嘆,「大使曾經告訴我為什麼取‘主教’這個代號,那是因為主教出任務時,無論何種情況都能不傷及獵物以外的任何人而全身而退,簡直就像上帝選他隨意裁定生死一樣!
濫殺並不希奇,恰到好處的精準才屬難得,殺手殺人按質論價,目標之外都算浪費。
「我很好奇,你究竟想怎樣得到冷火呢?希望他像愛天使一樣愛你嗎?」病毒突然轉變了話題,出其不意地問。
微微一怔,女巫想了想,搖搖頭,「我不會愚蠢到去追求根本不可能的東西,」她頓了頓,「我只不過……想在那雙眼楮里看到自己的影子罷了。」
這句話說得甚為模糊,病毒卻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希望那個人全神貫注看著自己,在他眼里自己就是整個世界……那怕只有一秒鐘也好!
對于眼中心里只裝著天使一個人的冷火來說,這已經是近乎不可能的事了。
「听起來並不太難嘛,或許我可以為你效這個小小的勞。
聞言,女巫忍不住緊盯著他,神情詫異。
「你在質疑我的能力還是懷疑我的誠意?」
「都有。」女巫凝視他一本正經的表情,「關鍵問題是,為什麼你對這件事如此熱心?」
「我們是同類嘛,」他仰天打了個哈哈,眼角的余光中印著一抹淡淡的金色,「另外,我也有不惜一切也想得到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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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前的空地上,此時早成了臨時的游樂場,不但有賣各種小玩意的攤點,還有許多流動的飲食車,大人小孩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一路擠過來的冷火和天使遠遠躲到碼頭的石階邊,咸濕的海風吹來,悶熱的七月夜晚微顯清涼。
「熱嗎?」注意到天使額上的細汗,冷火為她抹去,柔聲問。
「熱啊!」天使扇著手掌,舌忝了舌忝嘴唇,「而且好渴!」
他四處望了望,皺起眉頭,剛從人群里擠出來,他實在不想再與他們有所接觸,但……「你等一下,我去買冰激淋,乖乖在這里別亂跑。」
她扮個鬼臉,威爾當她是小狽嗎?別到處亂跑!「我要吃香草味道的……還有要買女乃油爆米花哦!」揮著手上的焰火,她大聲喊道。
威爾沒有回頭,只是舉起手表示听到了。
「那,吃吧。」一支大號的蛋筒冰激淋遞到了眼前,冷火不但買了大袋的女乃油爆米花,還牽了一只畫有兔子羅杰的彩球。
「哇哈哈哈!威爾你也喜歡這種東西啊?」她指著彩球大笑。
「別人給的……你再不吃要化了!」他的臉可疑地紅了,惱羞成怒似的拿冰激淋堵她的嘴。
在碼頭的石階上坐下,一邊吃著冰激淋一邊等Kay的游艇,「真好……」她嘆息著說,「我喜歡。」
「喜歡什麼?」冰激淋嗎?那種甜膩的東西他向來踫都不踫。
她白了他一眼,「當然是約會啊!
這種一大堆人擠在一起的約會方式有何意思?他寧願和天使在琴房里練習。側看她在夜色里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話到嘴邊又改了,「你喜歡,以後我們可以常來。」
「我覺得……」她垂下眼,舌忝著冰激淋,「外面太擠了,我還是喜歡跟威爾一起彈琴。」
「是啊,就我們兩個人比較好。」他很自然地同意,「啊……」
「怎麼了?」
「這兒……沾到冰激淋了。
粉紅色的女乃油,在淡紅的櫻唇一角勾留著,有些調皮的無賴。
左手拿著焰火,右手則舉著那大筒的冰激淋,非常自然地,她向他嘟起了嘴,示意他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