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她舒服地咕噥一聲,「陪我……我怕噩夢再來…」
良久沒有得到回答,而當身邊的床鋪沉了下去,她被攬入一具溫熱的胸膛時,微笑浮現在她的唇角,睡神也再次降臨在她的意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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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著了?」剛走出房間,就看到一位金發美女抱臂倚著走廊的牆壁。
「唔。」他簡單地一點頭,「她近來身體沒什麼不對吧,女巫?」
女巫搖了搖頭,波浪般的金發華麗地拍打著白皙的臉頰,碧綠眼眸閃著若有所思的光芒,「就目前看來,沒什麼不對。」
「什麼意思?」他敏銳地听出女巫語氣中的猶疑,警覺地問。
「你對天使的身體狀況怎麼看?」她不答反問。
「很弱。」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指的是她的發育不良。」她不耐煩地看著他,「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卻只有十四五歲的身材,這種情況可不是僅僅一句‘很弱’就能解釋的。」
他有些惱怒地抿了抿唇,「她這樣很好!」
「我不是在批評她的身材!你不會以為她的發育不良是正常的吧,冷火?」
「你到底想說明什麼?」
「你知不知道你其實是個很自私的人?」她挑挑眉,對他的不耐煩只作未聞,「有時候我會懷疑你的血管里流的是冰水,當然……」她伸出食指撫向他的頰,「你最吸引我的,也正是這份自私。」
他迅速後退躲開她的觸模,冷藍色的瞳孔里浮起近乎厭惡的情緒,而在那之下潛藏著的,則是一抹陰暗不定的流光。
「還是這麼有潔癖嗎?」輕笑一聲,女巫轉身離去,「總有一天你會為此而後悔的,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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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死!她懊惱地打了個噴嚏,又感冒了!
進入新年以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而且困擾她的月復痛有愈來愈嚴重之勢,有時甚至得服用止痛藥才能平復。
她不想把這件事告訴女巫,安是個好醫生、好同伴,但有些事最好只有自己知道,尤其……
唉,她越來越喜歡胡思亂想了,或許是因為最近太閑的緣故。威爾有一整個月的休假,結果這一整個月他都用來看管她,按時吃飯吃藥,不許長時間看書玩電腦,稍有點不舒服就把安找來或命令她去躺著,活像她是個廢物,這樣嚴密周到的呵護讓她在感動之余,也不由有些微的懊惱了。
人真是種不知感恩的動物呀!她悶悶地皺著眉頭,到底還奢求什麼呢?威爾對她幾乎可以說是予取予求,這種關愛源于自幼的相依為命,原本偶然的相遇終至演變成今日的難分彼此——以超越朋友、親人、情侶的身份理所當然地親呢。
這份緣……什麼時候會散呢……
理不清的心緒呀……
她闔上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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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怒吼般的雷聲驚醒時,窗外已是暴雨如瀑,窗上的硬質玻璃映出了雨和風的熱情舞蹈,間隔數秒閃出的雷光將其飾上青白的色澤。巨炮連發的震撼效果令房間也微微顫抖,床頭櫃上的熒光時鐘畏縮地指向凌晨三點十分。
懊死!她暗自詛咒臨睡時服下的那顆安眠藥。暴風雨大概來了好一會兒了,她卻睡得死了一般人事不知!匆匆抓起睡袍,她光著腳沖出門,威爾……威爾現在怎樣了?
威爾的門關著,她毫不遲疑地推開它,房間里靜悄悄的,黑暗中一絲光亮也沒有,她模索著來到床前,以最大限度的哀求口氣低聲說︰「威爾,是我,天使。我……睡不著……雷聲好可怕,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她屏住氣息,等了好一會兒,才听到一個悶悶的細微聲音︰「來……上來吧……」
她以羚羊般的敏捷跳上床去,剛掀開被單,立即被一雙鐵一般的臂膀攔腰抱住,她可以感覺到那緊繃的肌肉有著輕微的顫抖,噴在胸口上的呼吸緊促而不穩,仿佛正懷著極大的驚恐。他抱她抱得那樣緊,簡直就像溺水者抓住救生浮木,甚至教她也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我在這里,放心吧,你陪著我,我就不害怕了……」她用細瘦的雙臂攬住他的頭,溫柔地撫摩著他濃密的發絲,輕快地一遍遍呢喃著,心底里有嘆息也有失落。
一直以來,威爾在她的世界里都扮演著保護者的角色,威爾是殺手,是強者,沒有也不能有弱點,但是人不可能十全十美,恐懼雷雨大概就是他惟一的弱點吧——一個只容她一個人知道的弱點,也惟有此時,他才表現出對她的依賴。
而這種依賴對于威爾而言或許是難以忍受的吧,當她十歲那一年偶然發現他的秘密之後,就像是錯誤地闖進了某個禁地,窺視了某種不容注目的神聖,每當雷雨之夜過去後,總有一兩天,威爾會從她的身邊消失,仿佛在為自己的軟弱羞愧,又似乎是猶豫著該不該原諒她。而,幸好每一次,威爾都原諒了她。
女性的溫存在血液里抬頭了,她拉緊被單,妥帖地包裹住兩具交纏的身軀。雷聲仍然像要炸毀一切般狂暴,雨勢也不斷加劇,然而依偎在這一小片空間里的兩顆心,卻感覺萬分靜謐。
她不斷低喃著︰「我不怕,威爾會陪著我,很快暴風雨就會過去了……」
「會……過去嗎?」
「當然!」她自信地說,「因為你陪著我呀,雷雨踫到你就嚇跑啦……威爾可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哦,每次只要你一瞪眼楮,萊昂就乖得像小貓一樣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畢加索,只怕女巫的笑容和冷火的凝視。前者,「簡直就是赤練蛇在招手」——這是畢加索的評語;而後者,「像落在地獄的刀山上又被北極的海水洗禮,總之會月兌掉一層皮!」
想到說這句話時萊昂的表情,她禁不住悄然笑了,同時也感覺那雙緊擁著自己的手臂在慢慢放松,繃緊的神經舒緩下來後,倦意如春日散落的花粉降落在脆弱的上,她無聲地打了個哈欠,向溫暖的懷抱更偎近了些……
最後他們兩個都睡著了。
雨依舊下著。
第二章
「真難得,大家都回到‘洞窟’了。」銀發的修長男子把腳蹺在茶幾上,懶洋洋地招呼道。他身著輕便的休閑衣,半長的銀發隨意披散肩頭,線條瘦削的臉上嵌著一雙鷹般銳利的沙色眼眸,半開半閉間亦閃著針般的光芒。
「疾風,好久不見。」有著一頭燦爛金發、綠眼如玉的女巫以安詳的口氣回應這位來自阿拉伯的同伴。
「嗦!到底有什麼天大地大的鬼事,催命似的叫大爺我回來?」火一般鮮艷的紅發配合棕眸中燃燒的怒焰,高大的身材有著壓倒般的氣勢,只可惜無人搭理,「他媽的,為什麼我的同伴淨是一群不干不脆的家伙!還有你——」他手指一點,點到了倚在牆角的黑發男子,「只留下一個‘速回洞窟’的字條就走人的混蛋!多寫幾個字會要你的命嗎?」
黑發男子雙臂環胸,一言不發,連頭都扭到旁邊去了。
「冷火跟主教呢?」
「不用說,冷火一定是跟小家伙在一起,至于主教,八成泡在花房里吧。」
「女巫,你是小家伙的主治醫生,他究竟是什麼病,你有結論了嗎?」銀發男子淡淡的口氣里藏著關心。
「沒有。」女巫很干脆地回答,但或許是答得太干脆了,反倒引來銀發男子懷疑的一瞥。
「喂,你是蒙古大夫嗎?三年連個病因都找不出來,也太遜了吧!」出言不善的是那高大的紅發男子,向來不忌口舌的他常有冒犯同伴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