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痕鎖緊眉尖,抗拒面對內心的真實感受。
「別說了,我不想听。」他站起來轉身就走。
連喜袖也跟著站起,並未上前阻上李痕,她知道他是個聰明的孩子,肯定會將她的話听進去的。
望著那消失在夜里的背影,連喜袖嘆了口氣。
「為什麼嘆氣?」忽地,熟悉的聲音從另一方傳了出來。
一回頭,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眼前。
這……她貶了眨眼,懷疑自己眼花看錯了。
「爺、爺兒?」怎麼一堆人三更半夜不睡覺?她心里嘀咕著,這對父子的性子也太相近了。
「嗯。」李兌自黑暗中走了出來,徑自坐在她身旁。「你剛在開導痕兒嗎?」不能否認的,他將他們方才的對話都听進耳里了。
「啊……」連喜袖輕叫一聲。「爺兒在這兒待很久了嗎?」
他沒有否認。「自痕兒出現時,我便待著了。」
「那……」她剛剛的話,他全都一字不漏地听見了?一張芙頰又倏地刷紅,低頭呢喃著。「請爺兒別怪我多事。」
李兌看了她一眼。「怎會怪你多事。」他嘆了一口氣。
「現下你願意坐下來,陪我聊聊嗎?」
連喜袖急忙點點頭,坐在他的面前。
「雖然身為痕兒的爹,但我不知該如何當名稱職的父親。」李兌苦笑。
「痕兒雖然懂事成熟,但卻常常教我手忙腳亂,他成熟的似乎不需要我這個爹……也或許他離家太久,連爹該怎麼叫都忘了。」
「爺兒……」連喜袖擰眉,為這男人心疼。
又來了,為何她的心總為他痛著呢?她不解。
「四年了。」他看著連喜袖精致的臉蛋。「自前妻去世後,我的心再沒為任何人牽掛,惟獨這個寶貝兒子……可嘆的是,我與他卻始終像個陌生人。」他諷刺的笑了笑,眼里泄露了一絲痛苦。
他以為自己能將這痛苦隱藏的很好,可卻三番兩次在連喜袖的面前顯露出來,他像是有一股魔力般的,引出了他心里的話,一股腦兒全都向他傾訴。
「爺兒……還愛著夫人?」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胸口更痛了。
「忘了。」李兌淡淡的回答。「因為她,我對任何人不再信任……」
他望著她的一雙大眸,見到那眸中的純淨,他有些失神了……
再往下望,小巧的鼻子配上一張豐潤的唇瓣,那該是屬于女子的美唇,竟在這男子身上……
李兌回過神,赫然發現自己竟為了眼前的男人失了魂。
他是怎麼了?李兌如是問著自己,卻問不出一個結果。
為了一個男人失魂,可笑吶!他甩了甩頭,甩去了這荒謬的想法。
「爺兒,您怎麼了?」連喜袖輕聲問著,語氣中有著掩不住的關心。
李兌深呼吸一下,搖搖頭。「沒事,大概是晚風吹多了,頭有點疼。」他隨便找個借口,甩開那心中的疑慮。
「需不需要小的扶您回房?」她的小手不知不覺覆上他,眼里盡是擔心。
他的手背明顯感覺到她小手的冰涼,而那柔軟修長的長指,如同女人的柔荑,白皙的軟綿觸感,讓他驀地皺起眉。
眼前的連喜袖,總讓他有一股錯覺,以為是個女兒身……
此時微風飄來,吹拂連喜袖的發絲,也朝李兌襲來一股香氣。
又是那抹淡然馨香!
李兌身子向前朝連喜袖的頸間一聞,確實是那股淡然的馨香……
「嚇!」李兌突然的靠近,嚇得連喜袖急忙咬唇站起,退離他好幾步遠。「爺兒,你怎麼了?」
「你……」李兌有些茫然,甚至被搞混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反問自己。
「爺兒,你也許真的是夜風吹多了。」連喜袖瞧李兌的眼光有些不對勁,像是懷疑起她的身份了。
「也許吧!」李兌斂回心思,站了起來。「夜深了,你也早點回房去吧!」他想,或許是自己一時的眼花、錯覺吧!
連喜袖點點頭。「是的,也請爺兒早點休息。」
李兌發覺自己分辨不出連喜袖是男是女,他的長相幾近讓他錯亂,于是他狼狽的離去,發現自己失神又失態了。
連喜袖似乎也松了口氣,好在李兌沒發現什麼,倘若她的真實身份一曝光,她不敢想象會引來什麼後果吶!
她輕移蓮步,走回廂房。
別想、別想,什麼都不能想吶!她甚至得把那抹剛萌芽的「情絲」,悄悄埋在心的一角,不讓任何人發現。
第五章
夫子講得口沫橫飛,堂下的李痕卻是出神的厲害,雙眼雖然盯著夫子,可心早已不知飛往哪兒。
昨晚,連喜袖與他所說的那番話,總在他的心里縈回著。
其實他一點也不想恨爹的,只是心中那股矛盾的情感,不知該如何宣泄,又想起娘去世的時候,他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他不懂爹為何要這麼做?
連喜袖坐在李痕的旁邊,見到李痕臉色略白,額上還冒出了幾顆汗水,她深覺不對勁,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的側臉瞧,最後忍不住抬起手,往他的額際一貼,手心傳來的熱燙,頓時讓她慌了心。
「少爺得了風寒。」她皺緊眉尖,這麼月兌口而出,讓夫子停止了說課。
「發生什麼事?」夫子放下畫冊,來到李痕的身旁。
「少爺全身都好燙。」連喜袖一抿唇。「喜書,你快去通知爺兒,順便喚大夫來。」
「好。」連喜書急忙地跑出書閣。
李痕雖然頭昏腦脹,卻倔強地將連喜袖的手揮開。「我沒有關系的。」
「不行,都那麼燙了。」連喜袖將他扶了起來。「我們先回房等大夫,你別逞強。」連喜袖愁容滿面,硬是將他扶起,與夫子一同走向李痕的房間。
李痕不願乖乖就範,一揮手,將夫子及連喜袖都揮了開來,自己的身子軟了下來,頓時感到頭重腳輕。
「你……」連喜袖再次來到他的身邊,輕聲道。
「別、別管我。」李痕咬唇道,他在心底告訴自己別讓任何人瞧見他的軟弱。
連喜袖一個女孩家的力氣,根本無力將李痕扶起,最後只能站在一旁,等待其他人來幫忙。
約莫過了一刻鐘,書閣里忽然旋進一抹身影,連喜袖抬眸,便見到李兌高大的身軀,他手臂一伸,便抄起了李痕的身子。
「快去喚大夫。」李兌出聲低吼,臉上有著慌亂的神情。「準備冷水和濕巾,送入少爺的房里。」接著,又看向連喜袖。「你能不能幫我?」
連喜袖站了起來,急忙的點點頭。「我能幫爺兒做什麼呢?」
李兌橫抱起李痕。「跟我一起來。」話畢,緊抱著已失去神智的李痕,急忙往廂房里奔去。
連喜袖根本不敢有所耽誤,也尾隨在李兌身後。
愛里,一堆人都慌了手腳,分寸大亂。
忙了幾近快一個時辰,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氣,好在府里的少爺沒出什麼事,只得了一點風寒,加上睡眠不足,才導致這場意外,其他並無大礙。
連喜袖將濡濕的巾子,疊放在李痕的額上,這時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站在李兌的身旁,看著熟睡的李痕。
「還好少爺沒什麼大礙。」連喜袖輕聲開口,怕吵醒床上的人兒。
「是啊!」李兌仍放不下心的看著熟睡中的兒子。
連喜袖悄悄退到一旁,為李兌斟了一杯茶。「爺兒,大夫說少爺沒事了,只是染了風寒,都怪小的昨晚讓少爺在夜里吹了風。」
「不是你的錯。」李兌接過她手上的茶茗,長指不經易拂過她的手心,細致的觸感,讓他忍不住抬起俊顏,盯著連喜袖一張單純的面容。
明明映在他眸里的,是一張斯文俊顏,可為何總有一種怪異縈上心頭,錯將眼前的男子當成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