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叫,捧心。
「啊啊,怎麼會?」這次的詫異是貨真價實了,「她不過個子矮了點、嗓音女敕了點、長相清秀了點,舉止娘娘腔了點,外加太愛對你撒嬌了點——」
溫良玉向他挑一挑眉,「這樣不是女人,還要怎樣才是?」
玄衣男子閉嘴。
為什麼之前從沒有過這個懷疑呢?先入為主這種潛意識,真是害死人啊。
「好了,說正事。我要下山找人,這里的安全只能交給你了。你的時間不多,官兵估計這幾天就會來襲,好在我們不用跟他們正面沖突,逗著玩一圈也就是了。別的應該沒什麼問題,那就這樣。」溫良玉語速很快地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對了,那間新蓋的房子里關著的人,要注意別讓他逃了,也不能讓他受傷,等這次的事過了,會有人來接的,不然隨便扔下山去也沒關系。」
「喂——」
砰一聲,被狂風刮回來的門扉讓他接下來的無數疑問胎死月復中。
「什麼世道,我才剛回來,壓榨啊壓榨,一個時辰都不給休息。」
霍青機——一年多前丟下一句「我玩去了」就再不見蹤影的、千秋寨原二寨主向後咚地倒在床鋪上,苦命地抱怨。
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按照它從來不曾改變過的步伐,走過了五天。
截至現在,猜到或者知道溫宣桑去向的,一共有三個人。
溫良玉與她相處六年,模透她性情,深知現今情勢下,她不可能做出獨自逃命棄眾不顧的事來。而照以往的慣例,就算犯了錯,她也不會一避了之,通常是使盡全身解數求他原諒。
所以,現在她走了,十成十是動這個心眼去了。再往深想一步︰除了砍了那狗官,還有什麼更能讓他消氣的?
最後的結論——笨蛋就是笨蛋。
應該說,溫良玉的猜測是完全正確的。但是另一個郁悶並且嚴重的問題是,他雖然猜出了溫宣桑的去向,也照著這個方向追了下去,可他畢竟比溫宣桑晚了大半天的時間,下山的道路有好幾條,那一場暴雨又把可能的痕跡都沖刷得干淨,這種種原因最後導致的結果就是,他已經快到了雲府,一路上卻連要找的人的影子也沒看見。
在一肚子火的溫大寨主心里,實在再沒比這更糟的事了。
而另一方面,「知道」溫宣桑下落的,還有兩個人。
這兩個人都姓雲。
第8章(2)
倒回去——事發當日。
那一天,雲錦的心情十分不好。她差不多被徹底禁了足,一步都不準踏出大門,雲二的說法是︰你就這個命,不認也得認。
雲錦把閨房里的茶杯茶壺砸了個干淨,五彩的繡線扯得一節一節,繡繃子砸在觀音像上,大紅的錦緞更剪得東一塊西一塊無處不在。
心里怨毒得火燒一般,憑什麼她就該這個命?她該做的是春風得意少年登科的狀元郎的夫人,那才稱得上郎才女貌,琴瑟和鳴,塞這麼個半截進了棺材的死老頭子給她,半夜翻個身都要做噩夢,她死也不要!
四處看看,再也找不到什麼可砸的東西,桌椅她是搬不動的。雲錦咬著牙,用力拉開門。
刺耳的聲音嚇了站在門口的兩個家丁一跳,忙垂下頭來,「二小姐。」
「我就在這個院子里轉轉,怎麼,你們也要跟著?」
兩個家丁齊齊道︰「小的不敢。」
偷偷對視一眼,心里叫苦不迭。這府里的小姐公子們,明狠暗毒的,沒一個好伺候,總是他們做下人的最遭殃,干什麼都得小心翼翼。
雲錦冷哼了一聲,轉到了牆根處,打量著高度。反正都派人來看著她了,擺明了不相信,那她也沒什麼好忌諱的。
正思量著,要到哪里去弄架差不多高度的梯子,不妨那牆頭上忽然顯出一個人的半身來。
雲錦吃了一驚,下意識尖叫︰「來人,捉賊啊——」
那人顯然也被她住,搖搖欲墜地在牆頭上晃了兩晃,居然「砰」的一聲,栽到了離她鞋尖只有一步之遙的地上。
兩個家丁不敢怠慢,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過來,把那人拎起來,一左一右牢牢按住。
溫宣桑這一跤實在摔得不輕,滿眼的星星好半天才漸漸消失。
她離開這里已久,不知道雲府的格局已經變過,只照著記憶,尋了原來最偏僻的一處後牆,想要偷偷爬進來,眼看就要成功,誰知竟與一人對了個正著。
雲錦看了她一眼,隱隱有些說不出的奇怪感覺。遂伸手把她摔散的頭發撥開,仔細盯著,越看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就越強烈——
「是你!」
恍悟地叫出聲,她以前一向拿這粗丫頭當做出氣筒,雖然幾年不曾見面,倒還認得她的眉眼輪廓。
溫宣桑下意識嫌惡地皺眉,「吵死了。」
雲錦習慣性地一耳光就扇過去,「這里有你說話的余地?這麼多年,居然還活著,果然賤命就是賤命,怎麼折騰都沒事。」
罷剛遠離的星星又被扇回了眼前,宣桑暈沉了一下,總算由這手法認出,她撞上的是誰了。
冤家的路果然比較窄啊。
溫宣桑冷冷地笑︰「我也很奇怪,像你這種一萬年都嫁不出去的蛇蠍女人,怎麼老天還沒有收了去?」
她在千秋寨耳濡目染已久,印象里,罵女人的話最嚴重的就是咒她嫁不出去。剛才那一個耳光勾起她所有拋棄的過去,當下毫不猶豫,就撿最具殺傷力的一句奉還了回去。
「你——」雲錦倒抽口氣。這句話正好擊中她現在的隱痛,精致描畫的五官都扭曲了,「啪」地又是一巴掌,「雲霏!你忘了你是什麼身份?你娘見了我都不敢坐著,你有資格跟我這樣說話?」
臉頰木木的,沒覺得痛。宣桑眼楮亮亮地看她,破裂的嘴角詭異地上揚著,陡然間雙肩一退一振,整個人滑行出去,從奇怪的角度月兌開兩個家丁的壓制。緊跟著,三記耳光連環摑在雲錦還帶著睨傲的臉上。
「兩巴掌是還你的,剩下一個是代我娘的。」溫宣桑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笑眯眯地道,「你不配提她,姓雲的一個都不配,記住了。」
兩個家丁看著雲錦恐怖的臉色,哪里還敢再等她吩咐,立即出手,重新把溫宣桑壓制住。他們剛才大了意,這時卻是一點也不敢松勁了。
「好痛,不用這麼緊張的吧。」宣桑小聲咕噥。她其實根本沒什麼武功,只零零碎碎跟著溫良玉學過一點點,像剛才那招,不過僥幸得手。
雲錦全身發抖,卻不想再把巴掌還回去了,這種兒戲般的懲罰,根本解不了她心頭之恨!
這死丫頭,天生就該任她踩在腳底下,居然、居然敢對她動手!
「說我嫁不出去——」雲錦狠狠地絞著手中的錦帕,咬牙,在原地來回走。
溫宣桑懶得理她,這個「前二姐」的腦子不會有什麼新意,她至多受受皮肉之苦,忍忍就過去了。倒是要動點腦子,怎麼從這里逃出來,才好找罪魁禍首算賬。
「我嫁不出去——」雲錦又重復了一遍,霍然轉身,湊近她。
「就是我說的,怎麼樣?」她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雲錦同樣在滲血的唇角卻愉快地揚起,「那好啊,既然我嫁不出去——雲霏,那就你去嫁好了。」
她無比愉悅地繼續道︰「賤種也有點用處,真好。你這一回來,就什麼都解決了。」
現在,溫宣桑終于又弄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和親的事是真的有的,京城某尚書的事也不假,原定的人選是真正的大姐雲起,只是她早已逃了,于是雲錦順序補上。去千秋寨的雲縱修,只是借用了這個名頭好留下來,然後利用她,取得陣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