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很有心啊,一樣大家都可以看到的消息,卻只有她一個人記得牢牢的。這不是代表她最能勝任這份工作嗎?」
椎名悠月驀地領悟了這段談話的重點,內心乍起洶涌波濤,若有所思的盯著春嫂不放。
「少爺……你怎麼那樣……看我?」春嫂不對勁地扭來扭去,又是撥頭發又是模臉,全身泛起了不安的疙瘩。
說也奇怪,今天之前,她是巴不得對待每個人皆是不冷不熱的少爺多看她幾眼,畢竟那是每位女性夢寐以求的奢想;即使她年過半百,但虛榮心不減,能夠獲得風靡全世界的賭帥的注目禮,那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她或許會因此成為女人的公敵、引來公憤呢……
可是先前覺得驕傲自豪的事,現在再也不這麼認為了--她畏憚少爺除了冷漠之外的每一種表情。
清清喉嚨,故作無事狀,椎名悠月旁敲側擊的探問,「你說康乃馨知道很多我的事?」
「嗯。」
「看起來不像臨時惡補嗎?」
「臨時惡補哪來那麼猛的功力!乃馨對少爺的一切事情根本是背得滾瓜爛熟!」
「是嗎?」听到春嫂的回答,稍早的不悅不翼而飛,優越的男性自尊重新得到了肯定,椎名悠月緩緩的扯開嘴角,輕輕勾起似笑非笑的完美弧度。
說什麼幫朋友要照片、她的朋友很仰慕他……真的有人想要他的相片、有人很仰慕他,但那個人根本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
春嫂回答得太好,她的適時解惑教他的心情重新飛揚了起來。
小白痴怎可能不在乎他?從沒有女人能夠抗拒他的魅力……以往那麼不屑的事,如今他卻為此志得意滿。
因為這個發現,椎名悠月上樓的腳步輕快了些,看得春嫂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茫惑不已。
第四章
夜色如濃墨,潑灑台北盆地,遠離萬家燈火與馬路霓虹閃爍的市區,梅家位于天母的別墅,在夜里顯得格外冷清與寧靜。
二樓的走道,一條人影窸窸窣窣、躡手躡腳的來回在流泄出燈光的書房前,一會兒趴在牆壁前附耳竊听,一會兒貼著門板感應房內的狀況,舉措像是偷兒似的。
「什麼都听不到……」穿著睡衣的乃馨,試過各種方式之後,沮喪地背倚著牆壁垂頭喪氣。
「不知道悠月會不會在里頭睡著了?」也只有在椎名悠月听不見、別人都不知道的時候,她才敢以如此甜蜜熟稔的昵稱喚他。
她的心中有個夢,夢里有甜蜜的一對男女,男的是椎名悠月,女的是她,然後她膩在他的身旁,甜甜地喚著悠月、悠月,而他會用寵溺的眼神關愛著她……那個對誰都冷漠的男子,只給她一個人溫暖……
轟的一聲,美夢如被戳破的汽球,那個該是沉斂神秘的男子,搖身一變成為齜牙咧嘴的惡魔,對著她大行威脅恐嚇……
乃馨用力晃頭,努力將那個惡魔甩離腦袋。呼!太恐怖了,光是想象就令人毛骨悚然。
不過她還真沒用哩,可能是先前對他太過著迷,導致今日他再怎麼惡形惡狀,她仍舊可以繼續鐘情于他。
她對他跟前跟後也有一個多星期了,這幾天來,他和一般正常人一樣作息,每天接幾通電話,只是那些電話都和賭博月兌離不了關系。听他談話的內容,不外乎他又賭贏了什麼東西……
她真的很好奇他的賭運是去向哪位神明拜托求來的。他什麼都賭,賭注也千百種,除了最老套的銀子之外,車子房子亦無一幸免。她甚至懷疑,倘若他生在古代,是不是會拿別人的性命來賭?
想著想著,她不禁又打了個害怕的哆嗦。
「最後一次,再看不到听不到就回去睡覺。」打定主意,乃馨整個身軀匍匐在地,翹得半天高,左臉頰挨著廊道上的地毯,妄想借著門板與地板之間的縫隙,觀察房內的舉動。
然後,當她擺好姿勢,一切就緒,就要眯起眼楮時,房門突地被拉開-,
「你在干什麼?」威嚴有力的磁嗓自上方飄下來。
乃馨的視界不再只是暈黃的燈光,而是大放光明,兩只穿著男用室內拖鞋的大腳丫正出現在她眼前。
死了!被當場逮個正著,真糗!
這下她該怎麼解釋、如何月兌困?
正當乃馨苦惱焦慌時,椎名悠月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那俏挺圓潤的臀形吸引,怔忡地失神。
他低覷小白痴了嗎?原來她的身材還挺有看頭的,玲瓏有致得教人大開眼界。
乃馨不明白椎名悠月盤旋心底的想法,當下只擔心如何編出一個完美的借口來說服他相信自己半夜不睡的原因。
她尷尬地爬起身,佯裝鎮定,「沒……沒事啊……我沒在干什麼啊……」她努力擺動四肢,假裝在運動。
「千萬不要告訴我你在做晚操。」椎名悠月一語中的。縱橫復雜的賭場多年,自然擅長看穿人心。
乃馨的動作陡然一頓,「呃……是啊!」她硬著頭皮繼續扯謊。
「在半夜運動?」
「我習慣這時候……動一動……」老天,他這樣虎視眈眈盯著人看,教她連謊話都說不好。
「隨你,但請盡量不要干擾到我。」這麼不誠實?!椎名悠月作勢關上門板,不信逼不出她的目的。
「椎名先生--」乃馨情急地喊住他,一只腳很快地擋在門板與門框之間,不讓他將門關上。
「你的房間在另一頭。」椎名悠月指指她身後,一副等著看戲的表情。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丫子,乃馨不自然的動動腳趾頭,心里知道自己的動作多麼唐突滑稽,卻仍不願將腳抽回。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只想和他說說話--就算他不想和她說話也無妨,只要讓她能夠窩在一旁看著他就好。
和他共處一室是她的夢想。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辛苦打敗數以百計的情敵才掙得了這份工作,她不想白白浪費機會。
「你要做什麼?」
「椎名先生……我……」
她局促扭捏的模樣惹人發噱,椎名悠月輕咳了聲化解有些凝滯的氣氛,將門拉開,徑自轉身入內,「想進來就進來,別在外頭偷偷模模。」
欸?他看穿她的意圖了?什麼時候?乃馨心虛萬分地瞧著他的背影不斷猜測。
虧她還演了那麼久的戲……她抹抹額上急出的冷汗,踏著不安的腳步隨後走進書房。
「坐在那邊,別吵我辦公。」椎名悠月命令式的口吻,指著沙發椅,隨即安排好她的棲身之處。
「你真的在辦公嗎?」乃馨不太相信,很自然地便湊上前來一探究竟--果不其然,計算機屏幕上的畫面真是線上賭博游戲!
「懷疑我說的話?」啪的一聲關掉屏幕,椎名悠月凶神惡煞地質問。
「我沒有……」像是耗子踫到貓,乃馨縮頭縮尾,畏怯地連連吞咽口水,雙手擋在他的胸前,真怕他啃了自己似的。
「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你在玩•…︰」
「嗯?」他威嚇地瞪著她。
一個音節阻斷了她所有未竟的話語,「啊,一時口急說錯了,我什麼也沒看見……」他又擺出亞人嘴臉了,嗚嗚……她好怕……
「真的?」
乃馨用力點頭,「我朋友常說我是睜眼瞎子,我剛才真的什麼都沒看見。」為求保命,她不惜詆毀自己。
「我想也是如此。」椎名悠月雙臂環胸睇著她,越來越覺得逗弄戲耍她是件有趣的事。
他照例每年暑假之前回台度假,一成不變的生活,雖說只要有賭就不至于無聊,然而今年卻讓他覺得日子過來更富挑戰性,彷如每天都有新鮮事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