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她的行徑和個無知的孩童相去多少?孩童不懂事可以釋義為天真,可她呢?
「對不起……」絳雪囁嚅地賠不是。
他的唾棄與恥笑讓她的心揪緊得難受。
「沒必要向我道歉!」她受傷的柔弱模樣教翟囅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他到底在干什麼?為什麼說出的話都不經腦子了?「你只該對自己負責,以後別再這麼容易相信人便是。」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他刻意沉聲喝斥。
「我知道了……」絳雪垂下眼瞼,幽幽地說,一顆心失落得厲害,悵然莫名。
他這般嫌惡自己,讓她好難過,一早還暖暖的心現時又空蕩蕩了。
她不知道如何定位自己的心態,只曉得心里好在乎他的看法,不明白那是起于一分怎樣的感情。是依賴嗎?抑或還有其他?
他們認識未滿一個月,她卻滿心滿眼淨是他,只要他在身旁,她便感受不到教人窒息的孤單。
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好想知道。
「救命啊……我不要去,求求你,大爺,放過我吧……」
突地,前方一陣騷動聲浪竄人絳雪的耳膜,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立刻逡巡而去,心頭的疑雲也暫且擱下了。
「閉嘴,你這個死丫頭,再喳呼個不停,當心我一刀割了你的舌頭!」
放眼望去,絳雪看見一個粗壯男子狠命地摑了雙臂被架住的女孩一記耳光,清脆的巴掌聲足以顯示力道之猛。
女孩不停向圍觀群眾哀求,死命不肯移動腳步,盡避如此,大家仍是袖手旁觀,沒有人跳出來幫她,對她的求救聲置若罔聞。
「我不當妓女!我不要!」女孩不間斷地哀求,身子不住地掙扎。
「由不得你!」粗壯男子用力攫住她的下顎,「要怪就怪你那好賭的爹,沒錢償債,我家老爺只好湊合著將你賣到青樓換點銀子抵債了,雖然不劃算,但也只能認了!」他狂妄地說,貪婪地看著她的美色。事實上,這個交易劃算得很!
以老爺的精明,怎麼可能教人佔了便宜?老爺一听說老王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就開始進行計劃了。
拿他女兒抵賭債,不但綽綽有余,還能幫他們賺進一筆可觀的進賬呢!
「不要……求求你,不要把我賣到妓院……大爺,我求求你……」女孩哭得心碎神傷,紅腫的雙眼惹人心疼。
「你不接客,怎麼還債?」
「我願意做牛做馬……」
「誰稀罕你做牛做馬!」粗壯男子啐了聲,揮了她一拳,卻小心翼翼地不打著她的臉,因為他們還得靠她漂亮的小臉蛋掙錢呢,「我只要你做妓女!」說罷,他與架住她雙臂的兩名男子哈哈大笑。
「不……」女孩嗚咽哭叫。
女孩的哭泣聲引起絳雪的憐憫,她的手立刻扳開不知何時又在腰間的鉗制,想沖過去阻止一切。
就在她將想法付諸行動、欲朝現場奔去之際,不出兩步,縴腰再度被緊鉗制住,身子也被拉了回來。
「你干什麼?」翟囅一發現她的心不在焉,約略就猜出她可能有的舉動,于是早早做好預防。
「我要去救她!」絳雪努力想扳開他的手臂,卻無法拉開寸許。
「你救她?!有沒有搞錯?」她的身形看來比那姑娘還嬌弱,卻如此大言不慚地口出狂語,真不知道最後是誰搭救誰。
「你沒看到那個男人一直打她嗎?她好可憐,哭得這麼淒慘還沒人救她!」絳雪愈說愈氣,她不懂鎮上的百姓怎會冷血無情至此。
翟囅愕視著絳雪,前一刻她還楚楚可憐,像是任人欺凌不回手的小媳婦,下一刻卻為了拯救別人而變得生氣勃勃、義憤填膺。
瞬間,他看痴了她布滿義氣的容顏,心中蠢蠢欲動起來,仿佛有股異樣情愫暗自竄開,喚起等待已久、渴望改變的期待。「你快放開我!我要過去!」絳雪突然出了聲。
聞聲,翟囅又選擇了逃避來面對內心的紛亂︰「那是別人家的事,用不著你插手!」「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欺負?不行!我做不到!」
「難道你又想食言了?不听、不說、不管,你忘了?」為了杜絕所有的危險,他必須謹慎小心地防患未然。再怎麼自負于自己的武功,倘若應戰時身旁還跟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她,他就無法確保她的安全了。
絳雪語塞︰「我知道……可是你真的希望她被賣去青樓嗎?」
「別動,你待在這里,我去處理即可。」翟囅為了顧全大局,只能妥協,「幾位兄弟,敢問這位姑娘的爹欠了你們多少銀兩?」他走近打探,冷冽的威勢立時顯現。
「你是誰?」粗壯男子仿佛沒想過有人敢插手管這檔子事,所以很是為所欲為,這會兒當然免不了慌亂。
「想替這位姑娘贖身的人。」
「她都還沒賣到青樓,贖……什麼身?」粗壯男子喝斥了聲,極力振作氣勢,卻仍不敵翟囅的沉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的氣勢好駭人啊!
「意思是你不打算放人?」
「等她做了妓女再說!」老爺吩咐下來的事他豈敢不從?何況又是攸關金錢這等大事,他無法做主,「如果你這麼中意她,過幾天到品香樓找人吧!」
驀地,腦中精光一閃,粗壯男子有了一個好主意或許可以利用這丫頭的搶手多賺一票也說不定。
就按照原定計劃將她賣至晶香樓,反正眼前這男人一副非她不可的樣子,一定會為她贖身的,如此一來便可大撈兩筆,老爺知道了,一定也要稱贊他的聰明絕世。
「這是五千兩的銀票,如果你不拿,等會兒就什麼也沒有了。」翟囅不慍不火地徐徐道來,卻听得三名男子惴惴不安。
「笑話!老子怕你不成……」粗壯男子強自鎮定,話未說完,一道身影拔地飛起,速度快得教他瞠目結舌,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頓時只覺得全身一陣虛軟。
不止是粗壯男子,架住女孩雙臂的兩名男子也遭受同等待遇,立時動彈不得。
「該死!你對我做了什麼?」全身上下只剩一張嘴巴可以動,粗壯男子羞憤地問。
「我點了你們的穴道,明日午時自動會解開,但在這之前,你們就待在這兒吧!」翟囅冷傲地說。無視周邊的抽氣聲,他對女孩吩咐,「姑娘,這筆錢你收下,在明日午時之前離開這里吧,免得他們又找你的麻煩。」話落,他就要走回樹下,女孩卻抓住他的衣袍。
「公子,我可以跟著你嗎?」女孩晶瑩的大眼散發出愛慕之意,「我可以做牛做馬服侍你。」
翟囅眉心糾結。她為什麼這麼喜歡做牛做馬?「不用了,你只要做你自己就成了!我習慣一個人,你還是趕緊離開吧!」他一邁開步伐,討論的聲音就開始響起,他一句也沒听進去,走至絳雪面前淡然地說,「走吧。」
絳雪抬頭打量著他黝黑的膚色、俊挺的五官,不由得心跳加速。這會兒她的心中除了感動外,還有分古怪的情緒。
回想這些時日的相處,似乎酸甜苦辣兼具。
思索須臾,她終于找到這陣子情緒失控的原因了。
原來在毫無察覺和設防下,她的心已讓他進駐了,雖然他總愛生氣,不懂甜言蜜語,卻給予她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理清了情感,所有的怪異反應當然都找到了答案。
方才察覺那位姑娘對他的戀慕後,心頭滾滾漫流的酸澀正是不舒服的醋意。
明白喜愛他的事實,絳雪的心情好坦然。
「有什麼好笑的?」她這般情緒無常,教翟囅無所適從。即便喜歡看她笑起來的樣子,可他仍不願明講;想掃開心中過于甜膩的溫暖,卻又舍不得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