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現在可沒心思想這些無聊事,夢然湊近他的耳邊,輕喃道︰「龐公子,這毒可讓你吃盡了苦頭?」
只見龐澈驚駭地張大了雙眸,緩緩轉動僵硬的頸部,瞪視著距離他的口鼻不到一個手掌寬的人兒。
「你……」話哽在喉間,竟說不出口。
她有一雙狹長美眸,眸里清冷寒寂,凝著濃烈殺氣,柳眉淡掃,肌膚如瓷般白督細致,紅潤有型的唇瓣抿著清淺笑痕,似在挑釁。
「怎麼?還有力氣說話?」
「你究竟是……」
京夢然抿唇冷笑。「你太多話了,我一向受不了長舌的男人。」
來不及消化她話語中的暗示,龐澈眼前出現漫天黑幕,立即掩去他所有的意識,他陷入了昏迷。
第二章
幽暗的月光下,映出兩抹身影。
「夢然,你帶他回來了吧?」
說話者穿著一襲婢女服飾,扁長的臉蛋,圓鼓的雙頰滿麻子,活像灑了芝麻的燒餅。
「他就在房里。」京夢然指著房門緊閉的屋子。
「你放心,他睡的正熟,沒機會听到我們的對話。」
她悄悄轉開視線,不敢多看那張餅臉一眼,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唉,芊顏,能不能請你稍微低著頭,別盯著我瞧,我怕我的晚飯會吐出來。」
「是嗎?還好吧,我看相府的奴婢大都長這個樣子,很平凡,沒什麼特色。」
「就我看來,你這張臉,恐怕沒有幾個人忘得了。」
「如果我沒頂著這張臉,恐怕早被柴仲侖那死色鬼逮去作偏房,相府里還能守身如玉的婢女,八成都是我這一型的,那死色鬼,早晚有一天讓他絕子絕孫。」
拌芊顏氣呼呼地扭著十指。要不是大家決定一舉殲滅柴黨,她鐵定先找柴賊算賬,她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壓根兒不在意。
「對了,芊顏,你在相府的行動,包括你暗中下藥的事,確定沒人發現?」
「肯定沒有,我不會讓其他人有機會破壞我的計劃,接下來,你決定怎麼做?鳳絲有交代嗎?」
三人于四年前結拜為異性姐妹,恰巧三人同年,索性抽簽決定行序,依序為鳳絲、夢然,以及芊顏,不過三人還是以同輩名號相稱。
「沒听說,最近鬧出這事來,鳳絲認為我們還是少見面較好,免得讓小人有可乘之機,壞了我們的大事。」
「這樣也好,夢然,你可要當心,龐澈那小子不簡單,奸詭狡詐不說,在柴賊面前比誰都吃的開,他跟了柴賊不少年,鐵定知曉不少事,從他身上下手,或許可以找到我們要的。」
「我自有辦法讓他開口。」京夢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眉宇間不同于外表的柔弱,展現出蘊積多年的復仇意志。
「嗯,我還是會待在相府查探消息,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就飛鴿傳書到停葉小築。」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當心,柴賊的精明絕對無人可比,你千萬別在他面前泄漏了身份,到時我們都未必救得了你。」
「無妨,就算死,我也會護你們周全,我走了。」
拌芊顏戴上覆面紗笠,正當要翻牆離開前,忽然停下步伐。「對了,夢然,我忘了問你,你在解心居待了四年,你確定單大娘母子真把你當一般大夫?」
正值復仇大計展開之際,最忌有任何走漏消息的機會,就算一般的平民百姓都不能輕忽,任何人都有可能為了豐厚的賞銀,出賣她們。
「她們應該沒發覺,不過有她們的掩護,對我們來說未必是壞事。」
「那就好,自個兒當心。」
身手矯健的歌芊顏,迅速翻牆離開。
送走了同生共死的好姐妹,夢然吁了一口氣。
忙了一整天,也真夠她累了。
正當夢然轉身要走回自己房間時,忽然听見囚禁龐澈的房里,傳來些許聲響,她快步走到房門口,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傾听屋里的動靜。
他醒了?
不可能?!她可是對他下了比一般人還重的蒙汗藥,從來就沒人可以月兌離她的掌控。
等了好一會兒,房里依然悄然無聲,夢然這才放松了緊繃的心口。
然而房門的另一端,緊貼著一抹身影,確定站在門外的京夢然離開後,他渾身一陣無力,癱靠在門板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呼呼……」龐澈抹了抹滿額的冷汗,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龐澈依舊處在震驚中,久久回不了神。
若他沒記錯的話,方才在庭院里與京夢然對話的女子,不論衣著以及聲音,都像極了當日在大宴上,伺候他的麻子婢女。
她那一臉比燒餅上的芝麻還多的麻子,讓他想忘也忘不了,只是他更意外相府里的婢女竟與解心居的大夫勾結,千方百計把他誘來這兒,究竟有何目的?
這下總算能解釋,為何一場大宴,這麼多人一同用膳,惟獨他中了毒。
要不是他長年跟在柴仲侖身邊,聞多了這種使人喪失意識的蒙汗藥,恐怕自個兒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龐公子,這毒可讓你吃盡了苦頭?
龐澈猛地想起,在他痛的昏迷前,她曾說過這句話。
「京夢然……她究竟是……」
忽然龐澈的月復部一陣絞痛襲來,他痛苦地蜷縮起身軀,冷汗直冒。
「天殺的……」
他到底何時和她有過節了?
「龐公子,你醒了嗎?」
「唔……」
龐澈申吟一聲,耳畔傳來嬌女敕的女聲,軟軟甜甜的,甚是舒服,甫一睜眼,一張圓圓小小的臉蛋,就在他的眼前,是個兩頰邊有個小梨渦的女娃兒。
嚇!何時有個女娃兒爬到他床上來了?
龐澈嚇了一大跳,連忙從床上跳起,就怕被誤會為辣手摧花的登徒子。「呃,小女娃……你你你……」
「龐公子,快躺好,你脈中血氣尚未通順,別這麼激動。」紅棗七手八腳地將他拉回床榻上。
小女娃完全不害臊的樣子,龐澈有些吃驚。「小泵娘,你是?」
「我是紅棗,快趁熱把這保命粥喝了。」
龐澈接過熱粥,誘人的香味頓時讓他饑腸轆轆,連忙舀了一大口送進口中。
「紅棗姑娘,我正餓著呢,多謝你這碗粥。」
「別謝我,要謝就謝小姐,是她要我送過來的。」
「小姐?」
「是啊,京夢然姑娘。」
「京、京、京……夢然?」
匡啷一聲,龐澈手上的瓷碗摔了出去,硬生生摔成碎片。
「喂,你這個人真浪費,可惡透頂。」紅棗急嚷著。眼看自己辛苦一早上的心血,就這麼糟蹋了,一肚子火。
保命粥?京夢然?
這六個字足以讓龐澈嚇出一身冷汗,他慘白著臉,退到牆邊,月復部又開始隱隱作痛。
「喂,我才不過說你兩句,何必嚇成這樣?」紅棗瞠大雙眼,狐疑地盯著地。「算了,我再幫你盛一碗來,你可別又打破了。」
「紅、紅棗姑娘,不用勞煩了,我飽了,呵呵。」
龐澈干笑幾聲。再吃下去,他說不定馬上就得去見閻王了。
「這怎麼行?小姐交代要讓你吃足一碗才行,這保命粥可花了我很多時間,你一定得吃。」
紅棗雙手叉著腰,一臉堅持,龐澈眼看非吃不可了,垮下雙肩,臉色比見了鬼還慘白。
「那我能不能請問紅棗姑娘,那保命粥里放了些什麼東西?」
「你問這些做什麼?盡避吃就是了,又不是毒藥,怕什麼。」
「呃……」就怕有毒啊。
龐澈一時語塞,只能咧著嘴干笑。「因為……因為……」
「那我可不管,你非吃不可。」紅棗耐不住性子,收起碎瓷片,轉身就走。
「紅棗姑娘!等等,我們商量商量。」龐澈急得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