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自個兒的師父,虎兒全副精神都來了。
「那位老寨主呢?刁不害是他親生的嗎?」
「好像不是晴,我記得我曾經陪師父到山上某一座小廟探望過他,師父好像是老寨主在外頭拾到的,詳細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福姑娘,你問這事干麼?」
「沒什麼,只是好奇。」納福心虛笑了笑。
「哈哈,這是一定的啊,對了,你可別誤會,以為師父是因為老寨主義子的身分,才拿到寨主之位,實情可不是這樣。
在老寨主當家時,師父拼死拼活干了下少大案子,寨子里的兄弟才沒餓死,要是像二當家、三當家那樣,成天花天酒地,我們早就餓死了,哪能活到現在?所以說師父現在當寨主,是再理所當然不過,大夥也都很支持他……」
「嗯。」虎兒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滔滔下絕,納福有些不耐,偏偏這話題又是她起的頭,能怪誰?
他連寨子好幾十年前的往事都翻了出來,算一算那時候他也不過是個小娃兒,懂什麼?恐怕是道听涂說。
「還有啊,自從師父禁了大夥,下可搶奪平民百姓財物,不可奸婬婦女,只準搶奪貪官財物後,福姑娘你知道嗎?弋風寨還被人封為義賊,很受大家敬仰呢,听說幾個月前……」
為避免話愈扯愈長,她只好中途打斷他。「虎兒,能不能說說老寨主的事,好端端的他到廟里去做啥?」
「這個啊,我就更不清楚了,那時候我也覺得奇怪,也問了師父一回,師父只說老寨主想贖罪,所以發願照顧山里那座荒廢的小廟,說也奇怪,本來也沒多少人知道廟的存在,久而久之,听說香火還算鼎盛。
不過,師父不希望有人去叨擾老寨主,所以多半是他自個兒去。」
哼!納福暗中不屑輕哼。作惡多端的山賊竟到廟里修行,豈不是讓諸神難堪?
納福藏起鄙夷的表情。「對了,虎兒,你可知道老寨主的名諱?」
「福姑娘,你怎麼對咱們老寨主,益發有興趣?難道你喜歡老寨主比師父多一些?」虎兒揶揄地說道,瞥見納福冷凝的臉色,連忙搔著頭打哈哈。
「呃,你別誤會,我沒什麼意思,開玩笑的啦,老寨主的名字啊,听說叫什麼濟的,對啦,師父姓刁,老寨主就叫刁濟。」
「刁濟……?」听到這兩個字,納福臉色刷白,身子一震,胸口一陣氣悶,小手用力握成拳,腦海里飛快閃過些許記憶。
「步東日!別怪我,是你們逼我的。」
「卓濟!回頭吧,現在還來得及,我保證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卓濟,我真心想幫你……。」
「刁濟……卓濟……」納福反覆喃念。
「福姑娘,你怎麼了?你听錯了啦,老寨主叫刁濟,不是姓卓。」
「閉嘴!別吵!」納福無預警吼出聲,嚇了他一跳。
「是、是、是,我馬上閉嘴。」意外瞥見她泛紅的眼眶,虎兒呆了呆,不忘趕緊捂住自己的嘴,深怕發出一丁點聲音,惹佳人不快。
嗚嗚—
窗外陡地傳來響亮的號角聲。
「啊,師父回來了。」虎兒放聲歡呼,轉頭瞥見納福難看的臉色。
喔喔——他慘了。
第九章
「三郎,每戶撥五十兩銀子,請他們節哀。」
「是!寨主放心,我馬上去辦。」
「小李,把這回搶到的一百萬兩鹽稅,公平分給每位弟兄,不用留給我。」
「這……」
「羅唆什麼,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
「是!」
交代完最後一件事,刁不害吁了一口氣,輕敲脹疼的額際。
披在背上的外衫一個不小心,滑落地上,他彎下腰想拾起衣衫,卻不經意牽動右手臂上兩道深可見骨的口子,當場痛的他擰眉低咒。「該死——」
刁不害只得放棄,左手撐著額頭,煩躁地閉目養神。
一抹縴影,自門外走進來,悄聲走到他背後,替他拾起外衫,披蓋在他背上。
「是誰?」敏感的刁不害迅速睜開眼眸,伸手飛快擒住那雙小手,那柔軟的膚觸他再熟悉不過,索性松了手勁。
納福從懷中掏出兩罐傷藥,擱在案桌上,輕聲說道︰「傷口滲血了,我幫你換藥。」
換藥這事彷佛早成了她的責任,她熟練地解開他臂上隨意包扎的布條,而他也極其信任地,任她擺布。
納福吸了一口氣,湊近他的臂膀,仔細惦量他的傷勢,傷口多深、多長,比對了一下,拿起剪子剪了一截白巾,再咬開藥瓶上的軟塞,輕拍瓶身,讓藥粉均勻地散布在傷口上。
這趟,他們遭暗算中伏,死了十多人,也只搶到一半的鹽稅,大夥傷痕累累,慘不忍睹,對於刁不害臨時決定晚一天下手,竟招致這種結果,已經引起某些人的不滿,這時,若有人故意煽動,恐怕情勢還會惡化。
打上一個小結,對於這次的包扎,納福極滿意。「可以了,不打擾你了。」
她走到門邊,忽然停下步伐,背對著刁不害道︰「造成這樣的結果,我……我很抱歉。」
縱使錯不在她,也是因為她的緣故,她真的沒料到刁不害會為了她,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這又是何苦?
「不關你的事,是我過於大意,可惡。」刁不害惱怒地一拳揍向桌子,指頭上的痛麻,根本無法和眼前的遺憾相比。
「那晚你為何……」忽然想到些什麼,納福猛地閉上嘴。
「你說什麼?」他抬頭問她。
「不,沒什麼要緊。」一直到現在,她始終不明白個中因由,憑吉祥幾句話,競能左右他的決定?
瞥見他狐疑的視線,她趕緊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當心些,熊飛恐怕會藉機煽動,藉此壯大自己的聲勢。」
「必然如此,不過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雙手握成拳,黑湛的眸掠過一抹殺氣。
「我能怎麼幫你?」她回眸凝視著那高挺堅實的身影,有心彌補先前的過失。
「不,你別插手,這事我會自己解決。」
三兩句,拉開彼此的距離。
莫名地,納福心口一陣創痛,身子微僵。
「也好,免得愈弄愈糟。」她自嘲道。
難得的好意,卻遭人拒絕。
時至今日,納福才明白端著熱臉去貼人冷,是何種滋味,以前她常賞人冷臉,今日只能說是報應。
不管怎麼說,她是該負上一半的責任,但眼前的局面,她的好意顯然是多余,再說,她也開始對自己的能力產生質疑,恐怕只有愈來愈不靈光了。
納福撫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匆忙離去。
「納……」刁不害話含在口中,來不及說出。
他眯起黑眸,睞著她縴細的背影,腦海卻停留在,她頸子上乍見的三塊紅痕。
他記得,她頸子上應該沒有任何疤痕,怎麼會……
難道是新添的?
「唉—唉—」虎兒雙手撐著下巴,坐在石階上,頻頻嘆氣。
坐在屋里的刁不害,實在被煩的受不了,只好出聲。「虎兒,怎麼回事?」
師父,總算想到他了。
虎兒砰地跳起來,奔進房里。「師父!你現在有空嗎?」
「怎麼?」
「福姑娘可慘了。」虎兒一臉的抱不平。
她會慘?恐怕其他人會先慘。「怎麼個慘法?」
這話題已經引起刁不害的興致。這幾天他忙於寨務,確實有些忽略她。
「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傳的話,說這次會死這麼多人,是因為福姑娘叫師父回寨陪她,這才耽擱了好時機。
王嬸、許大娘他們幾家人,還煽動其他人,聯手要把福姑娘趕出寨,說她害死了她們的丈夫,更慘的是,大夥還信以為真,現在看到福姑娘,都對她惡言相向,有些人還吐她口水,好可憐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