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天色也快暗了,我們就在這附近暫歇一晚吧。」納嵐疾如是宣布。
命令一下,找柴火的找柴火,打野食的就去打野食,眾人分工合作,而招喜自認她能做的工作,也只有撿柴薪,也樂得跟著眾人到林子,拾些柴火。
正當寒春要去打野食時,涼秋攔住他,以碎葉語低聲說道︰「寒春,找機會殺了她,死在林子里頭不會有人發現,就當她自個兒走失,那女人不尋常,你可得小心點。」
「我知道。」寒春握緊刀柄,往招喜離去的方向走去。
※※※
招喜擔心自己回程的時候又會迷路,沿途都折枝作為記號,順手撿了些柴火。
走了一段路,她手上也抱了不少枝條。「哇,這里有好多呢。」
發現這附近有一堆符合她要求的枝條,她索性停下步伐,撿個過癮,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抹閽影伏趴在枝頭上,等著對她不利。
眼見她停下腳步,正是最佳時機。「納命來吧。」寒春在心中大喊,飛快地從樹梢一舉躍下,打算從招喜背後一刀刺入,讓她當場斃命。
沒想到,寒春雙腳一著地,赫然發現這地松軟得有些不尋常,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他的身軀已經直直往下沉。
「喂……」寒春越是掙扎,身體就沉的越快,不到一會兒的時間,他的身軀已經沒入大半,只剩下頸子以上還在泥地外頭,更別說還能執行什麼鬼任務。
噗嚕嚕……
轉眼間,泥地上只剩下些許氣泡的聲音,連一丁點的人影都瞧不見了。
「咦?什麼聲音?」听到背後突然傳來莫名聲響,招喜警覺地轉過身去,映入眼廉的除了白茫茫的煙霧外,並無他物。
可……她剛剛明明就听見「喂」的一聲,還以為有人叫她呢。
是她的錯覺嗎?
白茫霧氣夾帶著冰冷的水氣,拂上招喜的面頰,冷的她瑟瑟發抖,亦是心驚膽顫,擔心一個不留神,真會有什麼鬼怪冒出來。
「這樣應該夠了吧?」
不管撿的柴夠不夠,招喜拔腿就往回跑,不敢多停留一刻。
等了老半天,涼秋總算在寒春離去的方向,瞧見一抹身影,料定必是順利執行任務回來的寒春,興奮地迎上前去。
「寒春,成功了吧?」
「涼大哥,你認錯人了,我是招喜。」招喜笑著澄清。現在她對涼秋,可是充滿感激之情。
待人兒出聲,走近了,涼秋才發現來人是誰──竟然是該死的招喜,他大吃一驚,以為見了鬼。「你……你怎麼在這兒?寒春呢?」
難不成寒春也栽在這丫頭手上?一想到這里,涼秋的臉都綠了。
「寒大哥也往我去的那個方向走嗎?可我沒瞧見他耶。」招喜實話實說。
可惡──
涼秋暗自低咒,強忍住掐死人兒的沖動,現在這里目擊者太多,不宜下手。
「我得先把柴拿去生火,我先走一步。」招喜笑了笑,完全沒注意到,涼秋抽搐的嘴角。
※※※
入夜的深林,涼意愈甚,招喜縮起身子,坐在離火堆最近的地方,還不時搓著手哈著氣。「好冷。」
這一趟她已經離家一個多月了,也是她第一次迷路迷這麼久,還找不到回家的路。她真的好想回去,好想吃三姊求安做的暖呼呼的酸辣包子,听二姊納福幫她排命盤求好運,還有牽著大姊吉祥的手,讓她帶著她上街。
她真的好想家,好想回去。
招喜雙手環著膝,下顎靠著膝緣,注視著燒得正旺的火堆,視線一轉,溜到火堆另一頭的身影。
只見他正賣力擦拭著隨身寶劍,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身影更顯突出了。
招喜咽了口口水。她覺得,他完完全全不像中原人。
他的體態雄壯高大,頭發漆黑如墨,長至腰臀的黑發,不似中原男子盤在頭頂上,而是以牛筋繩圈簡單綁成一束,刀鑿斧刻的深刻五官,讓人想忘也忘不了。
無端地,招喜頰上一陣熱燙,她下意識撫住發燙的雙頰,這才驚覺溫度燙的嚇人。思緒一轉,腦海里陡然浮現,之前,他為護她,而以掌握刀的恐怖畫面。
她的心突然擰緊,險些喘不過氣來,還依稀靶覺到氣悶在胸口的難受……好似那把刀就插在她的心坎上。
她怎麼了?為什麼臉燒的這麼燙?心頭還怦跳個不停?
她听三姊說過,當心里住了一個人,自己就會開始不對勁,好比看到那個人受傷,自己也會心疼,看到他開心,自己也覺得開心,真是這樣嗎?
招喜不解地搔搔頭,收回視線,繼續看著燒得劈哩啪啦響的火堆,白天趕路的疲倦,讓她的眼皮跟著沉重起來。下一刻,她已經主動合上眼皮。
確定她睡了,涼秋才捱近納嵐疾身邊,還沒開口,納嵐疾就搶先道︰「涼秋,拜托你,別再來她是妖女那一套,她都跟在我們身邊好些日子了,我也沒看到有什麼古怪。」從剛剛到現在,他的雙眸可是一刻也沒離開過她。
若她真對他們懷有不軌的心思,她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他面前入睡。
納嵐疾自己也不知道,為何他的目光,總會不由自主跟著她轉,或許她是他見過,唯一沒對他懷著其他心思的女人。
在西域諸國,哪個女人不識他納嵐太子,每一個接近他的女人,都為太子妃的頭餃而來,不知該說她有眼無珠,竟不識他是何許人也,還是該說這樣才好,他才有機會注意到她的真性情,而不是嫌惡的將她一腳踢開。
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如涼秋、寒春所言,是裝的?
「太子,這女人真的有些不尋常,寒春到現在都還未回來,屬下擔心他可能遭遇不測了。」
「寒春?」納嵐疾忽然低笑幾聲。
「涼秋,你別以為本太子神經真的比門柱還粗,就什麼都弄不清楚,你和寒春商量的詭計,我可全猜到了,如果招喜真有你們說的那麼厲害,能把你弄傷了,還能害寒春栽斤斗,那我還真的佩服她,不如從明天開始,由我親自盯她,看她能玩什麼把戲。」
「太子!萬萬不可,這妖女說不定真會使妖法,萬一傷了太子龍體,屬下可對不起皇上的囑托,何況今天包括寒春,還有五名士兵沒有回來。」
少了凍夏和冷冬,身邊的士卒又這麼少,要他和寒春負起納嵐疾所有的安危,真的吃力許多。
「或許他們是自己離開的,未必和招喜有關,識時務者為俊杰,都到這個時候了,哪有人會想再跟著我這個亡國太子?」納嵐疾的唇畔逸出一抹苦笑。
「不,不可能的,碎葉國的男人,都是對國盡忠的,他們絕對不會做出這種賣主求榮的事來。」
「夠了,涼秋,你不是六十歲的老頭,沒必要時時裝出老頭的樣子,念經念個不停,煩死人了。」納嵐疾煩躁地揮揮手,那五人月兌逃的詭計,他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相當確定,他們趁隙離開了。
四死士簡直比四個管家婆還要煩人,他們根本是皇帝老爹派來折磨他的。
「可是,太子……屬下實在……」兩人說到一半,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接著就是一股近乎腐臭的味道。
「這是什麼臭味?」納嵐疾捏著鼻子,怪叫一聲。
遠遠地,就看見一個泥人朝他們走過來,那惡心的味道,就是從他身上傳來。
「寒、寒春?」
從來人的體型,涼秋認出他就是失蹤一晚的寒春。「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
寒春無奈瞟了涼秋幾眼,認命地搖搖頭。他還真不知道該回答,是他自己倒楣摔進泥坑里,還是怪招喜太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