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跟你辯,等著看結果好了。’上官鴻睨了她一眼,轉過身,正要離去時,他忽然又接著道︰‘步姑娘,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如果……沒有上官翼,或許我們能當朋友,如果沒有你,或許我真的會瘋了,也說不一定。’
話說完,上官鴻便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慌張無措的求安,哭倒在涼亭里。
老天爺!她到底該怎麼辦?
情況已然失控!
※※※
夜里,如同往昔,求安走到月影樓,只是今晚她的心很沉、很沉。
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上官翼,關于白天發生的事,更擔心上官鴻真會對他,做出不利的事來。
可她說了,他會信嗎?
站在房門前,她吸了一口氣,捏了捏臉部僵硬的肌肉,努力往上拉,看能不能扯出一抹笑來。
她不希望她的不快樂影響到他,他……好不容易,走出悲傷的陰霾啊──
目前,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趕在離開上官府前,治好他的傷。
她敲了敲門,熟悉地推開房門,不忘露出笑容。‘抱歉,我來晚了,今天我請徐嬤嬤到城里的醫館拿一帖藥回來,听說加在熱水里,泡一泡,對傷口的愈合很有幫助呢。’
‘是嗎?辛苦你了。’他回以一記淡笑,深邃的眸子還是忍不住,定在那張嬌麗的臉蛋上,明明他早告訴自己,別再對步求安有過多的奢想,可……
‘快來試試吧,說不定這一泡,你的傷明天全好了,那名女大夫可厲害了,我托徐嬤嬤將你的病癥告訴她,她馬上說你會吐血,乃是瘀血塞積體內所致,只要瘀血散了,內傷自然不藥而愈。’
她也笑著,笑的很辛苦、很勉強,其實,她好想哭,很想告訴他事實的真相。
‘那真是太好了,既然那名女大夫這麼了不得,不知道鴻的病……’
一听到上官鴻的名字,求安馬上擰起眉心,她走進屋內,拉著他的臂膀。‘快走吧,水快涼了,涼了可就沒藥效了。’
‘嗯。’兩人回到房里,浴桶早已備妥,求安從懷中拿出藥包,撕開將藥倒進水里,再親自用手攪拌。
‘我听徐嬤嬤說,那名女大夫,醫術不輸宮里的御醫,听說是從外地來的,打算在遙安城里定居呢,這樣更好了,有她在,只要你又受傷回來,她一定可以把你治好,你瞧,這樣多好。’她一邊說話一邊低著頭,攪散水里的藥粉,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淚,也落進水里。
‘怎麼了?為什麼掉眼淚?’他還是忍不住對她心軟,內心建築多時的銅牆鐵壁,根本擋不住她一滴淚。
直到上官翼溫暖的指尖,輕輕抹去她的淚,這才驚覺她竟然哭了?‘喔……沒啊,可能是藥味太嗆了,才會掉眼淚吧,我這麼愛笑,怎麼會掉眼淚?’她抹去眼淚,強撐著笑意。
‘是嗎?’黑湛的眸,絲毫沒有忽略她眸中不穩的流光。
她肯定有心事瞞著他,只是她為何不肯告訴他,他們不是相互信賴嗎?
這一點,讓他有些憤懣,想趕快知道她埋藏的心事。
‘嗯,水快涼了,快泡泡吧,那我先出去了。’她走到門邊,又停下腳步,轉過頭道︰‘我就站在門外,如果……有什麼需要……喚我一聲便成。’
求安一走出房門,眼淚再度宣泄而下,小小的身子縮在門邊,臉蛋則是埋進掌心里,好掩飾她的啜泣聲。
半晌,門內忽然傳來上官翼的嗓音。‘安兒,我的傷好像有些不對勁,你進來看看好嗎?’
一听到他的傷,她馬上抹去滿臉淚痕,沖進屋里。‘我來了。’
‘傷……怎麼了?’她一臉焦急,在瞥見他赤果的胸膛後,羞紅了頰,她不敢太靠近浴桶,就怕看光了他,光是看到他光溜溜的上半身,就足夠引起她的遐思。
覷著她漲紅的臉蛋,視線最後停留在,她讓水給打濕卻猶不自覺的身子上,濕透的衣衫,印出她穿的女敕綠色肚兜,更讓她的縴細一覽無遺。
上官翼咽了口唾沫,月復下己明顯有了。‘你站那麼遠,能瞧得清楚我的傷嗎?’
存心誘惑她似的,他壓低了嗓音,在靜夜里,格外有種蠱惑人的魅力。
今夜,他或許瘋了,一想到她可能屬于上官鴻,他寧可瘋了。
他黝黑的眸,在暈黃的燭光下,更顯幽深,他赤果的上半身,布滿那些令人驚心動魄的傷口,每看一次,她就好心疼,恨不得為他尋遍天下良方,好治愈他的傷疤。
她知道呵,每一個疤,都牽扯著一段幾乎喪命的記憶,差那麼一點,他就可能不存在這個世間了。等等,他、他剛剛喚她安兒?
從來沒听他如此親匿喊她,求安雙頰更熱、更燙了,本該定住的雙腿,卻出乎她意料之外,直直往他的方向走去,走到浴桶邊,她瞧見他胸口上的傷,又開始汨汨流出血來,她主動撕下裙擺,小心為他擦拭著傷口。‘又流血了,這傷……究竟該怎麼樣,才肯痊愈呢?’
滴咚、滴咚……滴咚。
淚珠順著臉頰,落進了水池里,她抬起淚眼,無言地凝視著他。
瞥見她的眼淚,他的心也跟著一陣疼,擦去她的淚。‘你今晚為何哭個不停?我不習慣。’
他習慣她的笑,是不是他給她的記憶,太沉重了?她負擔不了?
‘我、我……’她頓了頓,接著道︰‘我有東西送你。’她拿下戴在手腕多年的佛珠,改戴在他的手腕上。
‘這是什麼?’
‘這佛珠是我大姊到瑞安寺幫我求來的,因為我常在廚房里切切煮煮,難免傷了許多生命,她說這佛珠可以鎮壓百鬼邪氣,你比我更需要它,只要你自認手上的刀,用的是正途,這佛珠絕對能保佑你。’
說來可笑,這幾個月下來,恐怕只有她一頭熱,她曾對他坦承她喜歡他,可他從來不對她表示什麼,但只要他接納她的存在,她就滿足了,就算日後分離,她也希望他幸福。
他垂眸盯著手腕上的晶玉珠煉,她殘留在煉上的體溫,正綿綿地傳遞到他的體內。
她總是如此懂他呵……
‘其實……是我、我怕失去你,我怕連思念你的機會……都沒有,如果這珠子在你手腕上,或許你會……記得,曾經有個叫步求安的女人,傻傻地愛著你。’她的唇畔噙著淺笑,只是那笑有些無奈。
上官翼微微一驚。敢情他們真能心靈相通?
不然她為何知道,今夜將是他最後一次,在別人面前釋放他的感情,他已經夠惡劣了,不能夠再奪取手足唯一的幸福,今日白天見到的,已經證明了一切,往後他將再恢復過去,那獨自咽下所有情緒的人。
‘別胡思亂想。’他溫柔地笑著,以笑容取代他的心虛。
‘我想知道這傷的故事,你能告訴我嗎?’她指著他胸膛上未愈的傷口。就算以後不能有他的陪伴,至少她還保有他的秘密。
‘可以。’對她,他不想再有任何的隱瞞。‘去年的九月,有一場與碎葉的對戰,他們帶頭的將領,年紀輕輕卻已身手不凡,我們比畫好一陣子,都無法將對方趕下馬來。皇朝的軍隊終究強了些,很快的,碎葉國被我們擊的瀆不成軍,我們開始追擊他們,他竟然壓後,替士兵們掩護。
就在我以為可以將他一刀砍下馬背時,他竟然還使出一記回馬槍,我砍下了他的槍頭,沒想到他的槍暗藏玄機,那是一把子母槍,還有一個子槍頭,我來不及閃躲,槍頭就這麼扎進我的胸膛。